写在旧摘抄前
20岁第一次读《蝴蝶梦》,书是从图书馆借回来的。笔记抄写在本子上,就像一份完美的作业。
买过一本《蝴蝶梦》,它有蓝蓝的封面,只是书已经不知去向。
45岁第二次读这本书,在某网站。摘抄已经不劳纸笔。
微信读书《蝴蝶梦》又在了。似乎我应该耐心地等到70岁,再隆重地开始第三次阅读。
很多年前,在每一集都大段重复着的墨西哥电视连续剧《庄园之梦》中,隐约可见这部书的情节,但是女主角毫无清纯之感。
早年的黑白电影《蝴蝶梦》中,男主角不大能看,气质上和书中人物相去甚远。
一直喜欢《蝴蝶梦》里的年轻女孩“我”,虽然直到故事结束她还是个少妇,但是,留给人的少女感似乎可以直达老年。
对比过去的两份摘抄,我当然更喜欢后来的。从读书笔记出发,和年轻时候已经生分了。如果一个人的青春可以来中年做客,她也会惊叹皱纹和白发的。
只有过去的摘抄,留存着不老的时光。
择一人终老,
择一书终老。(文/雷云霞)
2013年摘抄前语
还是改不了拼命的坏习惯,于是两天时间读完了《蝴蝶梦》,应当是时隔25年的再次阅读。对照一下两次的摘抄,有着很大的区别。译者不同算一个干扰因素,更多的恐怕还是年岁渐长,注意的情节随之改变使然。
1988年读《蝴蝶梦》摘抄
作者:(英)达夫妮·杜·莫里叶
译者:高长荣 谢素台
像所有的梦中人一样,忽然有了超自然的力量……
窗里透出灯光,帷幔在夜风中微微飘拂。
记忆像桥梁一样把岁月连接起来,我现在才看清自己那时的形象。
他会突然显得茫然若失,一切表情都从他那可爱的脸庞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掉了似的,于是这副面孔就成了一个面具。
幸福并不是一件拿来珍藏的东西,它是一种良好的思想状态,一种舒畅的心境。
她的声音好像使用锯子一样刺耳,
显贵人物似乎都得请她吃上一顿。
很像用匙子喂病人吃果冻似的。
他是讨厌别人突然扰乱他的孤独生活的。
他的面孔是诱人的,敏感的,莫名其妙地带有中世纪色彩。
如果我年岁稍大一些,我就会截住他的眼光,向他微微一笑。
范胡珀夫人的声音像电铃似的使我从幻境中惊醒过来。
隐约露出挖苦的神气,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这顿饭有一种异样的、梦幻似的气氛,现在回忆起来,它们仍有不可思议的魅力。
躲在他神秘外壳里的人。
有些人经常出神发呆,他们遵循的是我们毫不理解的生活规律,由乱七八糟的下意识的心理支配。
中年是生活在自满自得的境界里,每天也都碰到不少烦心事,但是很少受到什么刺激。
他的衣服即使暂且借来披它几分钟,这也是一种胜利,使得我的早晨一片光明。
你显然是怜悯我,但你为什么要挑选我来接受你的施舍?
寂静的乡野冷漠地望着我们驶过。
肥皂上面有一根头发。
盥洗盒上方有一面能照出怪相的小破镜。
和一切都已定型的妇人相比,
他们仿佛是在断头台前观望的大众,而我则是双手反绑的罪犯。
你的头发?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当然喜欢 。头发究竟怎么啦?
他的神色阴阴郁郁,游移不定,就像一个在痛苦恐惧中的孩子。
她从头到脚打量我的衣着,而且就像人们观察所有的新娘那样,飞快地瞥一眼我的肚子,看我是不是怀孕了。
我真喜欢这个人,我并不像比阿特丽斯那样,以为他单调乏味。大概因为我自己就很单调乏味。
“我从来没有认为那是不能端到桌面上的”……这让人想到桌子下面的勾当。
他用两只亲昵的、讨厌的蓝眼睛,逗趣地继续上上下下打量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酒巴间的女招待。
下浓雾一样的濛淞小雨。
怀着不胜厌倦的痛苦心情暗自沉思。
你不要过分得意,以为他爱你,你真以为吗?他很孤独,在那幢富丽堂皇的大宅里不堪寂寞。
学生时代的一条无聊格言无缘无故地掠过我的心头,“岁月不待人”。
和恶魔共居一室,可不会促使人神志正常。
冲破自己缄默羞怯的罗网。
拼命想垄断谈话。
这不是我梦寐以求或者朝思暮想的,不是我在孤独时刻想像过的那种幸福。其中没有那种如痴如醉、迫不及待的味道。这是一种闲适恬静的幸福。
那种非常有趣的、稚气的、我非常喜爱的不知所措的神情。
终于带着我去见马克西姆,他显得又瘦又苦怪,像医院里的病人一样。
我们干着同样的事,总要演出一幕幕吃喝、睡觉和梳洗这种小小的把戏,任何危机也打不破老习惯。
她们不便随心所欲地造谣中伤和影射诽谤。
好久不见了,还让克里斯港那些姑娘们伤心吗?
他从遥远的古代盯着现在。
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与我无关的隐私。
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微妙的变化,有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在那么游移了一会儿。
我猜想我的脸色向他暴露了我的疑惑。
我越过柠檬水杯看了看他。
“你在想什么啊,”我猛一抬头,便看见他的眼睛正在好奇地盯着我。
活像一个乐事已过,觉得悒悒郁郁的孩子。
“你不明白”,侍者走了以后,我说,“男人可不会和我这种人结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瞪着我说,同时放下了匙子。
我望着一只飞到果酱上的苍蝇,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把它赶走了。
2013年读《蝴蝶梦》摘抄
作者:(英)达夫妮·杜穆里埃
译者:林智玲 程德
车道似乎根本不通向宅子,而是引入一片迷津,通向一片混沌杂乱的荒野。
这些杂种灌木,紧紧地依傍着杜鹃的根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出身卑贱。
我俩总算战胜了这个恶魔,或者说我们相信自己战胜了。
小阳台很干净,经过几个世纪的阳光洗晒,变得洁白却又毫无特色。
说话的声音尖利而断续,像把锯子撕裂着空气。
一个人要是太敏感,太不识世故,听着一些其实很平常的言词,就会从中辨出许多影射和挖苦的意思来。
我讨厌自己非得在她的诡计中扮演这样的角色。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我就像一个耍戏法的副手,专在一旁把小道具递上去,此后就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地等待主人给我暗示。
只要有人剥去他那身英国式印花呢服装,给他穿上黑衣服,领口和袖口都镶上花边,他就会从一个遥远的古代,凝视着我们这些生活在现代世界的人。
她对蒙特卡洛开始腻烦,身染微恙不失为一种调剂。
而正当我按铃时,女裁缝在提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塞了过来。“喏,”她用亲昵得讨厌的语调在我耳边说,“请你收下这笔小小的佣金,请你带你的主人多多光顾本店。”我涨红了脸,窘态毕露,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女裁缝只好没趣地耸耸肩。“随你的便,”她说,“不过,我向你保证,这种事平常得很。也许你宁愿要件上衣吧。那就找个时间,避开夫人,独个儿到小店一趟。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要你花一个子儿。”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领略到早年儿童时代偷看一部禁书时那种让人恶心的不健康感觉。
有些人时而会出神发狂,这我当然听说过;这种人按我们无法理解的反常规律行事,服从下意识的紊乱指令。
我独自走上旅馆的台阶,可怜巴巴的样子活像一个玩乐收场而兴犹未尽的孩子。
中年使人处于满足自得境界的保护之中。
但干嘛一定要选中我来接受你的恩赐呢?
接着便是忙乱的起程和无可挽回的永别,初时还能听到他的汽车在拐弯时换铛的声音,接着,连这一点儿声音也汇入车水马龙的喧闹之中,被融化了去,永远消失了。
此刻,这一切都属于我,我和这些物事彼此相识。这一切都属于此时此刻,不是以往,也不是未来。此时此刻我在这儿洗手,破镜子印出我的脸,超越了时间的流逝。镜子里出现的是我,这一刻仿佛凝滞了
接着。我打开门,走进饭厅。他正坐在桌旁等我。我顿时意识到倏忽之间自己又年长了一些,在人生的道路上向着未知的命运又跨出一步
可是我暗暗对自己说,同五分钟前离开他时的自我相比,我已稍有改变;那个女人犹在往昔流连,我已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更年长、更成熟的人。
随身衣物收拾停当之后,房间显得空荡荡的,似乎巴不得我们快走,准备明天接待新客。
“你不懂,”侍者走开后,我说,“男人可不找我这样的人结婚。”
他放下小匙,瞪眼望着我,问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一只苍蝇落在果酱上,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把它赶走。
“我说不上来,”我一字一顿地说,“说不清,至少有一点,我不是你那个圈子里的人。”
“什么圈子?”
“曼陀丽啊,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拿起舀匙,吃了一点果酱。
“你简直和范霍珀夫人一样无知、愚蠢。关于曼陀丽你知道些什么呢?你是不是属于那个圈子,只有我才能下判断。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才向你求婚吗?因为你说了不愿去纽约?你以为我要你嫁给我,就像我开车带你出去一样?对了,还有第一次请你吃饭,都仅仅为了表示我的仁慈?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正是这样想的。”
他一面把果酱厚厚地涂在吐司上,一面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慈善绝不是我的优良品质。眼下,我看你什么也不明白。你还没给我一个答复。你打算嫁给我吗?”
即使在我最神魂颠倒、忘乎所以的时刻,我也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
“看来我的建议并不太对你的胃口。”他说,“遗憾!我以为你爱我呢。这对我的自负倒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根本没想到此刻我害怕到达曼陀丽的程度决不亚于我在理论上对它的向往。
其中有魁梧的榉树,白色的躯干光滑可爱,擎托着一根又一根数不清的枝杈。
毛色柔和的长耳朵向后撇着表示亲热,还嗅着他的手。
“你喜欢我头发的样子吗?”我问。
他惊讶地低头凝视着我说:“你的头发?怎么会想到这上头去的?我当然喜欢。头发怎么啦?”
“没什么,”我说,“我只不过随口问一问。”
“你这人真怪!”他说。
我发现。我挑起了这场谈话纵然使自己难过,但在很大程度上他比我更加不安。认识到这一点后,我倒反而安静下来,享受到了某种优越感。
有一回,我曾看到她(女仆)把我的一件内衣搭在手臂上,仔细打量那不怎么值钱的衣料,打量缝在衣服上面寒酸的窄花边。她脸上的那种表情,我这辈子永远忘不了。她流露出近乎震惊的神色,仿佛她本人的尊严遭到了什么打击似的。
说着就把手伸进刨花填料中,拿出一具一条腿站立的、手持了箭的爱神塑像。
他用那双放肆而讨厌的蓝眼睛,带着顽皮的神情,不住地上下打量我。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酒巴间的女招待。
日光给了屋子以更强烈的现实感。
莫非在她那张安祥、苍白的面庞后面,除了轻微的疼痛和莫名其妙的不适之感外,没有留下任何感情的涟漪,只是在煦日送暖时才隐隐生出一股欣慰感恩之情,而在寒意侵入时才打一阵寒战?
到处乱摸,寻找提包和手套
接着,她把头一歪,咧开嘴笑,露出她那排暴突的牙齿,这在她大概就算是嫣然一笑了。
“……你可知道,你刚才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你本人?你脸上的神态跟往常不大一样。”
“是吗?什么样的神态?”
“我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你一下子变得老多了,一副狡诈的样子。看上去很不顺眼。”
大厅里呈现出一片静等嘉宾光临的不平常的气氛,给我一种以前从未感觉到的温暖,这种暖意来自夜晚本身的宁静清朗,来自……
原先严峻、沉寂的气氛已荡然无存。曼陀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方式苏醒过来,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座静谧萧瑟的古宅。
我们像一台戏中的两个角色,不过是各念各的台词,谈不上默契配合。
焰火筒像上了弦的箭,接二连三窜入空中。夜空金紫交辉,一片光华
在藏书室里打桥牌的那些牌客,不时像隐士似的溜出来,看看舞池里的盛况,然后回身进去。
乐队冷不防在这时奏起《上帝保佑英王》,弄得她手足无措,所以只好直挺挺地把一满盆冻鸡捧在胸前,那模样就好比捧着做礼拜时募到的捐款一般,脸上生气全无。一等《上帝保佑英王》奏完,她忙不迭地松散一下身子,接着又吃起那盆鸡肉来。
最剀切入理的箴言。
……再次成为单鹄hu寡凫fu,在这屋子里鳏guan居呢?
但突然炮声大作,就像在我们鼻子底下发射似的,我吓了一大跳。
一个妻子得有三种美德:教养、头脑、姿色。
卧室开始呈现出主人离家时常有的那种狼藉景象。
我沿过道走去,但走到一半,不知怎的,心头突然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奇怪感觉,觉得非得回去再把房间好好看上一眼不可。于是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回去,又在房间里停留了片刻,看一眼洞开着衣柜,看一眼空荡荡的卧床,看一眼桌上的那盘茶具。我盯着这些东西看,让它们永远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面暗暗奇怪,为什么这些东西竟有着这么一股扣动我心弦,使我黯然伤感的力量,就好像它们是一群舍不得我离去的孩子。
壁炉架上一只带玻璃罩的金壳子钟,发出急促而尖脆的滴答声。
要是您想喝一杯,就回到屋里向贝克要去,我想他一定知道怎么治疗惊厥症。别在大街上出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