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新越
那年,打算换个工作。因着母亲的唠叨,也因着毕业后的那点儿壮志在柴米油盐的捉弄下仓促终结了游戏。
从最南面又辗转到最北面,伏案在格子间里写剧本。整整一年,人家让写什么,我就照做,我似乎早已经忘了澄净是怎么写,茶是怎么喝,文是怎么读,也不知周围究竟有多少东风细雨,落叶伤城。嘿嘿,算来,今天也不甚清醒,此夜谁奏竹笛声?此时谁读临风诗?此刻谁换黄昏语?在北国的除夕夜,便突然想读书了。
且罢,请野夫过来一叙,打扰。读书的时候,我知道阳光会在窗框上洒满,像水一样。明儿一早,一夜烟花会将那虚名埋葬,一处雪色会掩盖了墟烟。热闹便依次过去了,春来了,一切便明朗了。
野夫的文字用澄净二字来解读是我所喜欢的,澄是空间,净是时间。澄与净,似乎从来都未有过关联。就像玻璃杯里的水,玻璃杯是干的,没有指痕,意味着没有过主人;白水是冷的,没有呼吸,预示着曾经的沧桑。野夫不就是这样一个沧桑的流浪者么!他就这么流浪着看尽山高月圆,赏尽唇色清冷,也许他曾说过“小园香径,唯独我无色无香”这样的话来,我忘记了,但总觉得适合用来描述野夫。他的故事里有个心灵在喝酒,有个灵魂在写故事,一个喝着就兴起舞蹈,一个写着就等待陌上笺。野夫是个宁愿饮了冰冷的茶也不会拒绝别人的过客,纵然给他金龟换的酒,他也要喝。看他的文字,里面有大约至少三百年的人生,就是独酌,他也能喝过一梦河山。里面的老李淡然谈着漫天的恩与怨,里面的婆婆送着黄土陇头的纠缠。里面的香焚着年少轻狂盈盈笑语云卷云舒自在淡然。文中的人心唱着城中的草木,走一步,把包裹扛在肩。送着长亭外古道边的素衣人,在红尘里唱一曲辽阔的挽歌。也许野夫写文的时候,是痛快地将杯摔了的。
“冬来岭上一支梅,
叶落枯枝总不催。
但得阳春悄急至,
依然还我做花魁。”
野夫,为你拈个签词,居然很能安慰你。你父亲说,前世今生,不过如云烟,谁又算得完。
就像人走、就像茶凉、就像情散、就像洗尽尘缘。
野夫知道久字怎么写,久非酒,久的一头是绝路,既已为人,又怎能不点狼烟;久的一头是孟婆,凄凄切切,不如思尘世桑田。这便是久,人世间,最长的锦瑟五十弦不断,野夫如杜甫漫卷诗书祭奠茶香墨客庄周之蝶三生愿,野夫如李白醉卧长安徘徊山水明月流年之乱酒中仙。
为野夫泡一杯白水玫瑰苦柠檬,一杯为美,二杯无味,三杯苦酸。
消极的人总是提及一枕黄粱,或是一梦蚁国,读野夫的文就且暂歇过吧。这本书虽不是旧页黄脆,但内容却如残茶相续,人间至极的归一。无论人曾负暄踏荒漠,无论人曾蠹虫别离,无论人曾为啸歌偃仰湿衣望苍天,读野夫之文,一别影重重,二别水脉脉,三别书卷残。
野夫,是个浪荡尘世金不换的过客。读过野夫,还能忍心对自己的人生说一点儿反叛的话来,恐怕少之又少了。野夫,得罪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