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画里画外跟酒有关,画里的人爱喝酒,画这幅画的人也爱喝酒,不仅如此,这幅画里的主角醉得不成样子,画家作画时也是微醺状态。
大家是不是很期待,这画面得乱成什么样啊?萃花就不卖关子了,介绍一幅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酒味的画作——元代画家钱选的《扶醉图》。
画里共有三个人, 最左边袒胸露乳站不稳的,是喝醉酒的主人公陶渊明,他挥着左手像是在回绝什么,虽然醉醺醺的,却宁愿扶于榻也不扶于人。
中间一副“正人君子”打扮的访客,恭恭敬敬的样子,看他一脸尴尬,我们或许能猜测此次拜访是不欢而散,穿一身素衣的仆人,转身准备送客。杯子酒坛乱做一团,看样子陶渊明喝得还不少。
学习古人是钱选人物画的一大特色,他笔下的陶渊明,效仿顾恺之的游丝描,衣纹线描工整,连绵转折,顿挫有力。这种多用在文人、学士、贵族身上的线描法,最能表现出丝绢衣纹圆润流畅。(大概这类人群体型普遍比较圆润)
其他人物也身形饱满,姿态、动作各不相同,形象刻画细微、生动。
整幅画呈现的效果比唐人的要古拙,比宋人的要淡雅。钱选这么做的原因,萃花之前也介绍过:作为南宋遗民,他要突破南宋画院的限制,在元代朝廷统治下复兴汉文化。(感兴趣的朋友戳☞:《贵妃上马图》,《王羲之观鹅图》)
然而让萃花感触最深的还是画作里的题诗:
看得出来喝完酒的钱选确实有点上头了,题诗时歪歪扭扭的。把它翻译成白话文就是: 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来造访,只要有酒就招待。如果我先醉了,就对人说我喝大了,想睡觉,让人家回去吧。
画家将陶渊明自比,画外意思是如果权势造访,我醉了之后就可以离去,不去管官场那些繁文缛节。但将历史人物自比,并没什么印象深刻的,哪个画家没这样干过啊?
真正让人为之动容的是,他的志存高远是通过一场伟大的辩论,将自己划在士大夫对立面,把千百年来士人孜孜以求的政治功业弃置一旁,将艺术作为终身追求的唯一目标。这场极具影响力的辩论,发生在钱选与赵孟頫之间,我们试着还原了一下当时两人的对话:
这个对话是钱选和赵孟頫,在对宋元之际士夫画衰败现象发表的见解,原文如下☟
赵子昂问钱舜举曰:“如何是士夫画?”舜举答曰:“戾家画也。”子昂曰:“然。余观唐之王维,宋之李成、郭熙、李伯时,皆高尚士夫所画,与物传神、尽其妙也。近世作士夫画者,缪甚也。”
明唐寅《唐六如画论》
萃花简单科普一下对话中提到的词语,戾(lì)家:业余的,相对于行家而言的,士夫:士夫是士大夫的简称,是国家政治的直接参与者。
钱选认为,当官的处理完政事,在业余画一些没有师承关系、题材局限、画法过于草率的作品,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不排除有一类在艺术上真正有造诣的“士夫”,他们“与物传神,尽其妙”,赵孟頫称之为“高尚士夫”。
钱选把自己与士夫对立起来,并不是在鄙视这种风习,而是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士夫,不像南宋宫廷画师那样刻意追求形似,他追求神似又有文人气,文人专心画画就行,一边当官一边又胡乱涂抹那都是业余画家干的事。
和其他画家的某一幅画以历史人物自喻有所不同,钱选的《柴桑翁像》、《归去来辞图》都是关于东晋隐士陶渊明的,这种蜜汁偏执,证实了他认为自己就是东晋隐士陶渊明的说法。
和毅然辞官隐于世,又生性嗜酒陶渊明一样,钱选也曾在南宋做过乡贡进士,与同乡赵孟頫人气不想上下,只是后来为了艺术归隐,更巧的是钱选画画讲究不醉不画,当然醉成烂泥的时候也不画,只在微醺的状态下成全其画趣。
作为中国绘画史上为文人画定义的第一人,钱选是文人画中的“行家”。钱选称士夫画为“戾家画”,这种理论开始了元代从“士夫画”到“文人画”的过渡,它直接影响到了元明清三代,预示着文人画理论与创作高潮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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