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其说是要记得,不如说与遗忘交涉。时间是人生旅途的天使,教会我一些记下的方法,更多的,不经意间感知到的,是那些时光,那些人物,都开始烟灰般漂流在年月的幻象中。
或许,真如所言,时间是情感的毒药,慢慢就会稀释掉了,稀释到没有毒性,稀释到可以品尝,开始觉得麻木,品尝不到任何味道。
我相信,即便稀释掉,过去永远存在。
这么多年,喜欢的生活,爱过的人,停停靠靠的,流动没有跟随。
这么多年,身边的朋友来来走走,留下来或许才是真实的人。
这么多年,写很多不成文的文字,随着时间自指间滑去。
这么多年,只是觉得生命,嘈杂和寂静,各式各样的方式,如此而已。
尘封的文字重新敲打曾经记忆,生命沦陷在无尽飞扬的寂寞里,没有快乐,寂寞只有让人更加疲惫的活着。
生命纠缠,一晃数年,记下来。徒然过去如逃离。
我写的不是我说的,
我说的不是我想的,
我想的不是我应该想的.
如此直至最灰暗的深处—一一卡夫卡
我是怎么了?我在这个学校的第三个年头,精神的恍惚状态又在周期似的袭来,我隐隐猜测—定是我身上某根神经出了问题。要么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冲动在一瞬间毁掉,成了碎片。
我站在城市高层建筑的窗口,参差斑驳的建筑群向我走来,像幻影一般凌乱不堪,此刻,心里莫名空落起来。
黄昏一点—点过去,窗内的我又恍惚起来。
我又是谁呢?
午睡起来,睁开眼正是下午五点多了。宁尚未起床。我喊,宇,起床了,宇嘟了一句,我听不清楚,或许做他的美梦去了。
宇已有几年没有挂红灯了。心情应该不错,我明白的:宇即便天天睡觉:照样不会有红灯厂。宇喝酒后无意说出的,我不会再挂红灯了,你他妈知道为什么,宇像——个炫耀的公鸡向我展示他的裸露处。
“你愿说就说,不说拉倒。”宇后迟两步:说:“你不要那么火。我知道你不好受,只要有Money我可以帮你送给他们一些。”
我在灯光里盯着宇的脸,当时我一定气愤极了,我用力照着宇的脑门就是一拳,宇身体向后倾便倒下去了,宇醒来时已经住学校的门诊部,辅导员闻讯赶来。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我说我打的,他欠揍。至少那个时候我是那么的憎恶这些事情。
宇忙接话,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是你打的呢?我们是兄弟。有宇的这句话,辅导员再也没有追究下去,自此,对我的态度也总是另眼看待,至少我的心里这么想。
宇还在做他的梦了,也许在梦里对我施以暴力,我管不了那么多,宿舍里气味太差,我受不了。推开门,一股风吹了过来,关门那时,又听到宇嘟的一声,似乎在骂人。
是我吗?也许我多心了。
走出宿舍区,校园广播站放着刘德华的《真永远》,主持人说把这首歌送给××小姐祝她生日快乐,我感起兴趣来;播第二遍我才听懂,是送给琳的。琳要过生日:我怎麽不知道?匆匆来去的学子,脸上没有表情,我看看路灯,没有人可以看清我脸上的惊诧。琳过生日我怎么能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少时闪,歌已经唱完了。拾起地上的叶子,撕了又撕,这样撕了又撕的游戏越来越使我百无聊赖起来。
于是我穿过马路,到了女生宿舍桂,我喊了一声琳的名字。那时我的声音很嘶哑很大很怪吗?一定是这样的。在我喊的第二遍后,三个、不是:四个阳台上出现女孩。“你喊谁?”我仿佛听到三,四个女孩同时这么问,那么下面的话是:你是找我吗?
我奇怪这时怎么冒出这么多叫琳的人,要么是我声音过于含糊,要么今夜她们也如我一般的百无聊赖,不过,这种感觉马上为另外一种情绪代替,我看到琳立站阳台,好像在笑我。大约在笑我刚才的闹剧,琳打了一个手势,要琳下来。琳一转身,我听到她们宿舍的轰笑声在校园的夜空里弥漫起来:
“宇,站住。”我看到宇从身边要走过去,垂头丧气的。怎么像丧家犬似的。
我盯着宇,像盯贼似的,
“兄弟,我认栽了。”
我来了兴趣,宇把我拉到偏僻处,说:“我被她一脚……”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被一个小女孩甩了就这样垂头丧气,太没有骨气了,
宇头发垂下来伏在额前,如青藤贴在墙上。
“你怎么这样泠血?”
“你他妈孬种。”我骂了一句。’
“你有种,你把她追回来。”宇像一个失控的狮子发狂的说。
“好!你等着吧!”在宇的面前:我是不可以掉价的。
“琳一一”宇望着我干脆地说。
“琳?!”。
其实,我也不想否认对琳的感情,但是她与宇在一起了。我自认不会夺君子之爱。
而且我也想过,琳的影子也会从心底离去,想必这不过都是一个过程罢了。
我不知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总会知道的,况且,这也并不重要。但是,他们两人在一起总是很好的事情。尽力做好就行了。我以为爱情终归是神圣的。
我的动机一定不纯。我知道的自己并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伟大。
答应宇时:我就已经要扮演不大光彩的角色:不是红娘,是红狼。
我想,好像琳对我的印像并不坏。因为尚未发现我的劣处吧!
我一直很自信。这是好现像。虽然我也不怎么好,往人群一走便没有我的人影了,谁也不会记起我的。但是,如果自己不认可自己,有谁来认可你呢?我相信如此。
琳终于还是下来了。琳的后面还有一女生。
我斜着头望琳。也看琳后面的女生。琳走到的面前:问“看谁呢?瞧你那一点德性。”那女生自琳后面飘走了。
我笑了笑,心里有一点发慌。琳穿着红衣,红的如火,这样的形容不过分。琳像火红的狐狸一般向我笑着,燃烧在那儿。我心里瞬间通明起来。
琳再也没有说话。似乎不想:抑或羞涩。羞涩是不该有的。
我也不愿说话了。两人楞在那里,那里落了许多秋叶,也横躺着蒙上尘土的单车,是被遗弃的吗。路人侧目而望。我望着远方,宿舍区外的路灯依次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在玩着无聊的游戏,我看看,琳仍没有说话的迹像。我忽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歌听到了吗?”我没话找话说。琳该知道那是什么歌。
“口恩,”算是听到的回答。’
“知道谁为你点的?”我添了一句。
“该不是你点的吧?”琳反问我一句。
是期望还是贬低?我突然什么都不想回答:我摸了摸头发,结在一起成块了,不用看就知道不成样子,头上落了一片叶子,我拿了下来。看起来还很不错,于是,我递过去说,“琳:这个送给你。”
琳睁大眼睛,我敢肯定从来有过男人对她这样不介意似的放肆。
琳哭了,像个骄傲的公主一样哭了。
抬头看:天还有几颗星星。
冬天快要到了。
寒冷不知不觉中从手指到脚趾涌了出来,校园的各个角落一夜间冷落起来。每日都会踏着落叶碎碎的声音。每次我都会有一种宿命的感觉,
妹妹来信了。妹妹说父亲病了,需要一笔钱可是家里没有钱,那几日我就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亲爱的妹妹写信一定哭了。像琳一样。
可是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蒙住头,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给妹妹写信,我说妹妹你不要担心哥有钱这就给家里寄去爸的身体要紧。摸摸口袋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装钱,存折上的余额直趋向零,我又不愿借。
夜夜的列车鸣声总让我回家,梦里我才有点心慰。
第二天,我徘侗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道。街道上的人不少,匆匆忙着自己的事,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找到工作鼓足的勇气和信心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耗去,一整天我都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走着,像捕捉猎物的猎手。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忙碌身影的建筑工地上,夕阳里工地镀上一片金色。我倚着栏杆望着前方,感到全身虚脱透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走过来拍拍我肩头,小兄弟,缺钱花了想找一个工作吧!
(他怎么知道的?)我没有说话,只是默言,算是回答他的话了。
中年人指着工地说,“想干吗?”
我迟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再一次注意他一脸的横肉,我拍拍派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卷入一个阴谋去了,那一定是横肉造成的。
中年人看出我的迟疑:“小兄弟,可能会很累,工钱一定不少。”
又是诱惑,“你来试试吧!’’
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对于我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我不能让生活吞噬了,忽然间一股酸涩涌向鼻头,物质还是走了上风即便是陷阱,
我也只好投进去,没有路了。
季节于我真的找不到什么意义所在,我已经好久没有找琳。或许她找过我但我并不在学校,而可以换来的是能为家里做些事,做为人子为人兄的应该徽的一切。我真的很欣慰。
我对妹妹说我在一家公司打工,很轻松的。
每每回到宿舍已是夜幕落下,倒在床上不想动了。宿舍的灯已经坏了好多天了。保修单写了两次,也没有动静,索性只有在黑暗中生活。
宇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摸索一阵子从怀里摸出一根烟给我点上,火苗在黑暗中冒着,像鬼火。
我猛吸了一口,问宇:“琳怎么样子?’’
宇没有回答,回到自己的铺位躺了下来,我也不想再问了。
你对琳做了什么啊?
宇的声音透过黑暗穿过来,我的手抖了一下,烟头烧到手了。
宇的声音戚苦的要命。
我知道怪不得你。我觉得琳喜欢的只是你:她不喜欢我。宇大哭起来,声音撕裂。
一定是琳说了什么。
宇你能给她幸福,而我却不可以。其实,我能过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我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不想去无谓的生活了。太累。我倒在床上,头脑已进入另一世界。
梦里。
我看不到什么,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走到那里也是徒劳。我嗅出前方有水的气味(我自信嗅觉一向是很灵的),也许是河,也可能是井谁管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站在那里想挪动却挪不动,好似被人施了定身法术一样,于是我就站在那里,感觉周围的声响,可是除了气味什么也没有。
过了多长时间,我并不知道。慢慢周围有点泛白,也可以大约看到模糊的轮廓,是一条河,我惊喜了。像一条白色带子:可是为什没有声音呢?
临河的我看到一张长椅和两个模糊的影子,那么熟悉,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像雕塑。我走向前仔细一看。是宇和琳,他们对望着,好似世界都包含在他们的眼里,又好
似什么都没有。他们一直在这里吗?
我心中冒出许多疑问。我拍拍宇的肩,泠冰冰的,我又拍拍琳,也是泠冰冰的。
我感觉到石头一样的寒意。
次日,我踏上回家的归程,大学终究不属于我,我要回去了,那里有属于我的山,属于我的水,属于我的一切。
分别的那一刻,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早已支离破碎。
此刻,琳附在宇的肩头抽搐。
只是,我将彻底远离。永远。
ps:20年前的稚嫩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