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开始,就好想写毒鸡汤报社。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写这些来有什么用,大概定时写写毒鸡汤能够令人自欺吧。
>谎话说一百遍自己也会相信。
今天是外公下葬的日子,一大清早一大家人就来到了南寿山。癌症是一种令人绝望并且漫长的病症,痛苦、煎熬、折磨。从口腔癌到食道癌,再扩散到心肺,肺部积液、真菌感染、身体浮肿,不能吃食物,连喝水都不能,被子下是数不尽的插管……对于喜欢四处游玩的好吃嘴外公而言,多么痛苦。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上班,阳光正好,但是脑袋里面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也反应不过来。直接收拾东西赶回泸州,可惜还是迟了,迟了一个小时……到最后,还是连外公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2月24日下午6:51,外公离开了我们。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外公说我爱你,还没来得及握住外公的手,还没来得及去抱抱他,还没来得及亲自告诉他我的考研成绩……但是还是迟了,还是迟了一个小时……我知道,我永永远远也见不到外公了,也永永远远失去了对于家庭的一大羁绊。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殡仪馆的棺中,永永远远的闭上了眼睛,我一遍一遍在心里呼喊,眼泪也一串一串往下掉,来来往往很多亲戚我都看不见——外公已经走了——我一点都不愿意面对。接连两天的守灵,我都过得很恍惚,每次抬头看到外公的遗照,我都觉得这是一场梦。
在这个家里,外公是我最最爱、也是最最尊重的人,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我这个人,经常被评价为“自私小气、没有亲情、脾气怪异、性格乖张、思想偏激、大女子主义”——我对此毫无异议——我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没有家族观念、对血缘关系不置可否、对大男子主义不屑一顾,在很多事情上,我的观念偏激、记仇,很容易和别人起争执,外公他总是很宽容——尽管很多东西他并不认同我,却依然愿意尊重我、开导我、理解我。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是和外公一起长大的。外公从小就特别宠我,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在纳溪,只要我想要都尽力的满足我的要求,这也导致了我小时候喝了特别多的娃哈哈——大概这也是我长不高的原因吧。自从读大学,几乎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了,每次回家我都会说:
>如果我和外公一个时代估计就没有外婆什么事儿了。
外公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他是一个优秀的文艺工作者,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也是一个杰出的建筑师,兢兢业业工作四十年,能让大家都尊称他“师傅”;他还是一个超越新东方的大厨,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外公主厨搞定的,每次我回家总是给我做酸萝卜老鸭汤,就因为我曾经大赞好吃。不仅仅是这样,外公总是很开朗、很乐观,遇到事情总是很冷静,从不轻易发火,对人对事都特别温和。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爽朗的笑声。在他的影响下,我喜欢文学,喜欢艺术,就算没有音乐细胞,我也特别喜欢乐器。
我总是想不通,外公这么好,这么优秀,为什么老天却让他走得这么痛苦?
再也没有外公了。
当外公被推进火化室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难受得要死,眼泪也一直流,可是意识却无法清醒,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眼睛哭得很痛,但是控制不住。
灵车来往南寿山的时候,我抱着外公的遗照坐在副驾驶。照片里面的外公在后视镜里对我笑得好灿烂,可是他的身体却静静地躺在我的身后,躺在这个薄薄的纸棺里面,再也不能对我笑了。遗照相框上的黑色绢花一下一下飘在我的脸上,打得湿扑扑的。
再也没有外公了。再也没有这么一位老人听我“胡说八道”了,再也没有一位老人能让我撒娇放肆了,再也没有一位老人为我做酸萝卜老鸭汤了,再也没有一位老人来批评指导我了。
从此以后,有一个电话号码就永远变成了空号。
七十一年就这么过去,他只是一位平平凡凡的老人,却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父亲、多么慈祥的外公。
我的外公,我的最爱的外公,我最爱我的外公,已经走了。
再也没有了。
> 在我们家,我最爱的就是这个幺儿!
几年前的春节,小幺儿还没有出生。外公对我说,“从小到大我就只打过你一次。”对,我记得的。可是我还是这么爱你,我这么小气、这么记仇,你骂了我,可是我一点都没有生气,我还是好爱好爱你。我知道,你也是好爱好爱我的,是我远远赶不上的爱。
> 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
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他这么说,因为难得被允许喝了一点小酒,激动地满脸通红。那个时候你还说:“以后咱们就接着读一个研究生!当一个女博士!”
你总是以我为傲,总是在亲戚朋友面前表扬我,挺着胸膛,一副胜仗模样,得意洋洋。
一直以来,你教我画画、教我吹葫芦丝、教我做人道理,教我为人处世。
一直以来,在我总是为了不可知的未来感到纠结、烦恼、愤怒乃至崩溃的时候,你总是安慰我——你从不会随便发表任何评论,不会觉得我孤芳自赏、一意孤行,也不会认为我大逆不道、异想天开。每次你都听着我说,然后笑着点头或者轻轻皱眉,你为我担心,担心我的一切。
> 父母之爱子,也为之计深远。
我的父母希望我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希望我能够走向成熟稳重。你却支持我出去走走看看,尽管这么为我担心,却依旧默默支持我的一切。
一直以来,多谢你的关心和照顾;一直以来,多谢你的信任和理解;一直以来,多谢你的鼓励和陪伴……
再见,外公。
我还是会做我自己。
我会一直走下去。
我爱你。
还有,
我好想你。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