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构成万物的基础是什么?泰勒斯认为是水,阿那克西曼德认为是永恒不灭的无限,总之都认为由实体构成。毕达哥拉斯则认为,“数”才是构成万物的基础,缤纷的世界都是数的表现。数既是事物的本质,数的性质万物也具备。数的奇偶投射于世间,就化为有限与无限、静止与运动、黑暗与光明等。“数”构成了空间形式,这些形式正是物质产生的原因,非物质世界也一样“形”中有“数”。毕达哥拉斯还涉足神学,这使后世的哲学家和科学家在评价他时遇到了难题。
毕达哥拉斯:公元前572年~约前500年
身份:哲学家、数学家、科学家、占星师
贡献:将“数”推向本体论层次,影响后世一系列学科领域。第一个证明勾股定理。证明了正多面体只有五种。发现琴弦定律,第一次把物理定律用数学公式描述出来,成为理论物理学先驱。深入探讨弦长比例与音乐和谐的关系,提出五度相生律。提出数学论证必须从“假设”出发,开创演绎逻辑思想。发现关于直角三角形的命题。第一个将数学与神学结合,成为古希腊至康德宗教哲学的重要特征之一(这个贡献有点……)。第一个招收女学生的哲学家(好!)。最早探讨美的本质。最早发现“黄金分割”规律。创立毕达哥拉斯学派。
背景:公元前572年,毕达哥拉斯出生在米利都附近的萨摩斯岛(今希腊东部的小岛),是爱奥尼亚群岛的重要岛屿城市。此时群岛正处全盛时期,在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均居希腊各城邦之首。毕达哥拉斯出生在一个富商家庭,九岁时被父亲送到提尔,在闪族叙利亚学者那里学习了自然科学,并接触到东方的宗教和文化,后曾多次随父亲到小亚细亚作商务旅行。公元前535年至公元前525年,在埃及学习神话、历史和宗教等。
公元前520年,经历过社会巨变、学习了各种知识的毕达哥拉斯,为了摆脱萨摩斯的君主暴政,与母亲和弟子移居到西西里岛,后定居在爱奥尼亚海沿岸的克罗托内城。在那里他开始广收门徒,创立了毕达哥拉斯学派。
我们将镜头拉回到公元前520年毕达哥拉斯第一次在克罗托内城发表演讲的那一天。先说个小插曲,此时的毕达哥拉斯已声名远播,听说这样的一位学者要在城里进行演讲,大家都感到好奇和兴奋,很快大家又得到一个消息:这次演讲允许女性参加!城里的人大都将信将疑,因为从来没有学者这样做过,但还是有十来位女性壮着胆子来参加了,其中一个叫西雅娜的尤其引人注目。漂亮的女人很多,但同时拥有睿智眼神的却少见,西雅娜两者兼备。
上午:演讲选择在城里一座由亚该亚人建起的神庙里进行。等毕达哥拉斯来到神庙时,已经有将近三百位听众聚集在神庙大厅,毕达哥拉斯首先向大家致意,然后开始了演讲:
“首先,我要感谢大家能来这里听我讲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我并不是要对自己的遭遇进行申诉或者抗议,尽管我有充足的理由那样做。我想说的是,我选择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理解自然、社会和人生,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解开世界奥秘的方法,从九岁开始到现在,我为此付出了四十多年的时间。我曾到过小亚细亚、米利都、得洛斯等地,跟随叙利亚学者学习了自然科学,拜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为师,学习了几何学与天文学,然后我有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并用自己的行动加以印证。”毕达哥拉斯边讲边注意大家的反应,还好,除了个别窃窃私语的,大部分都集中精力在听,尤其是前排几位女性,西雅娜温和灼热的目光甚至让这位学者有些心慌了。
“萨摩斯岛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依然让我眷恋,美味的葡萄酒、高耸的克尔克托斯峰、典雅壮观的赫拉古庙,我为出生在那里感到自豪。但最让我神往的是充满活力的爱奥尼亚文化,以及领受那种文化的人们。”毕达哥拉斯接着讲到,“可惜那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一个不懂理性为何物的君主正在那里进行统治。当然,我离开那里的直接原因,实际上是当地的居民,他们的理由是:‘这个人就知道标新立异、鼓吹邪说,还穿着东方人的服装、并蓄上头发,真是让人无法忍受!’”毕达哥拉斯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大厅里也传来一些笑声。
“我深受东方文化的影响,这毋庸讳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东方文化的和谐、神秘,那种将万物融为一体,而又章法谨严的思考和行为方式,一直到现在都令我着迷。当然,也包括他们的服装和发型”,毕达哥拉斯朝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又望着大厅里的人们,“这样的装束让我有一种超脱于尘世的感觉,当然,我不是要让大家皈依东方的宗教,我只是对那种升腾于万物之上的精神极为感兴趣。我不仅在装束上接近他们,而且在一些行为方面——我这里指的是禁忌,比如禁食豆子、不要吃整个的面包、不要去碰白公鸡等,也仿照他们。”说到这里,毕达哥拉斯看到大家面面相觑。
“不吃豆子,还不让吃整个的面包,碰一下白公鸡怎么了,这是什么规矩?”人们小声嘀咕着。
“为什么必须遵循这些禁忌?这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有人大声问道。
“首先,这些禁忌本身并没有真正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豆子并不是我们的主食,面包剩下一点点去喂小动物也不是浪费,至于不碰白公鸡,那就是一种规定罢了,谁没事儿去碰它干嘛;其次,通过这些禁忌,我想让大家明白的其实是一个词:‘形式’,就像宗教里的那些繁复的规定,慢慢会形成一种仪式感,这种仪式感是宗教精神乃至宗教本身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我所说的那些禁忌也是要达到这种效果,但我们皈依的不是神,而是‘数’。”大家这时才慢慢有点了解毕达哥拉斯的理论,人们关注和思索的眼神激励着毕达哥拉斯继续说下去。
“‘数’是构成万物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元素,‘数’的‘形式’即是万物的本质乃至万物本身,比仪式感之于宗教更加重要。我所说的那些禁忌仅仅是这种‘形式’的一种外在表现或者一种象征而已。”人们还在思索——能来这里听演讲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座城市里爱琢磨问题的人,其中不乏一些爱钻牛角尖儿的人,平时难得遇到新奇的见解,现在能聆听大名鼎鼎的毕达哥拉斯说出这些不可思议的理论,真是一件乐事。
“大厅里一定有不少书呆子”,毕达哥拉斯暗自笑道,“这要是讲给现在的萨摩斯岛上的人听,又不定招惹出什么呢,哈哈,好了,不能再讲了,慢慢来。”
“为什么说‘数’的形式就是万物的本质乃至万物本身,这个问题我想让大家仔细想一下,下一次我演讲的时候会讲出原因,当然,我也希望各位能提出自己的见解。今天就到这里,很荣幸能够为你们讲解我的所思所想,这对于一个从事研究并希望将研究成果公之于众的人来说,真是一桩莫大的欢乐,谢谢大家!同样很高兴生活在这座城市,希望能和你们随时探讨这些有意思的问题!”毕达哥拉斯说完向大厅的人们鞠躬致意。
人们显然还没有听过瘾,“‘数’的‘形式’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又如何体现为万事万物呢?”大家心中带着疑惑,也带着久违的思索而致的快乐,目送毕达哥拉斯的离开。反正以后都在一个城市,要找他也方便。
午饭时候到了,餐桌上照例没有豆子,烤面包、奶酪和葡萄酒被非常有序地摆在盘子里,在人们还不知道强迫症为何物的年代,这样的有序被理解为非凡的严谨。吃完后就是午睡时间了,在一座让自己感到惬意的城市休息,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享受。
下午两点钟,午睡醒来的毕达哥拉斯刚要出去转转,领略一下这座陌生城市的风光,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于是去开了门。
“没有打扰您休息吧?”西雅娜问到。
“没有,没有!请进!”毕达哥拉斯将她们让了进来,原来是十几位女子,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上午来听课的她们嘛!
“我们过来其实就是想问一下,您收不收女弟子,我们想,您既然允许女性听您的演讲,可能也会收女弟子。”西雅娜说完,脸微红,扭过头看了看同伴们,大家脸上都带着紧张而期待的神情。
“当然可以”,毕达哥拉斯大感意外,城市和城市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
“太好了!”西雅娜和同伴们高兴得跳着抱着,直到发觉老师在看才笑着停了下来。
“老师”,西雅娜第一个喊了一声,“您今天上午在演讲中提到:‘数’的形式是万物的本质乃至万物本身,能不能给我们举个例子呢?”
“嗯,好!”毕达哥拉斯答道,虽然他被许多人叫过老师,但还从未被一个女子这样喊过,“我举一个例子——你们一定都喜欢听优美的音乐和歌曲,对吧?”
“对!”学生们纷纷点头。
“那么什么样的音乐才是真正美妙的音乐呢?”
“能让人感觉愉悦的”、“能让人想起美好时光的”、“能让人充满希望的”、“能让人身心放松的”,学生们争相给出答案。
“西雅娜,你呢?”毕达哥拉斯看着这位女学生低头沉思着。
“能让人感到和谐的,能在众多不同的音符之间交织出错落而又协调的”,西雅娜抬起头看着老师答道。
“对!”毕达哥拉斯非常激动,“真正美妙的音乐就是寓整齐于变化之中!整齐不是划一,而是种种和谐的规则。你们熟悉里拉琴吗?我曾拿一条弦做过实验,发现音高(频率)与弦的长度成反比,接着我在旁边又绷起第二条平行弦,变成“二弦琴”,来研究和声,经反复测试后发现:两条琴弦的弦音程之比越简单,和声就越和谐。不协和音程常给人以紧张、尖锐和不安感,协和音程则给人一种平静、柔和与协调感。协和音程体现着音乐乃至这个世界的本质,不仅是音乐,就是天体,也是按照协和的比例在运行,所以才能发出钧天之乐。”
“在您看来,‘和谐’就是万物的本质,那么不和谐的事物本质又是什么?”
“要知道”,毕达哥拉斯朝向所有学生说道,“本质不是全部。例如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包含许多方面,既有有序,也包含无序,但我们相信,我们每个人在本质是有序的,也即和谐的,至于无序的部分、不和谐的部分,那是种种因素造成的结果,而不是初衷。就像一粒种子最后能不能发芽开花结果,不仅仅需要种子本身健康,还需要环境适宜。种子的本质,我们认为都是充满生机的。同理,我们认为万物的本质都是和谐的。”
“和谐的,也就是美的,对吗?”西雅娜问道。
“对!万物本质上都是美的”,毕达哥拉斯微笑答道,“就像女性是美的化身”,毕达哥拉斯还想补充一句,但这句话有恭维之嫌,况且自己是老师,所以只是在心里说一下。
这时有一阵风吹来,院子里顿时充满一种特别的气味,仿佛将一束束月桂、迷迭香、百里香捧到了面前,尤其是西雅娜,秀出尘间、清香沁人。不吃豆子的毕达哥拉斯,平时更不饮酒,但这时真微微醉了。在他们身后的屋里,毕达哥拉斯的母亲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眼睛忽然放出光彩,当她看到西雅娜和儿子说话时的神气,她瞬间感到儿子不会孤独终老了。
“不打扰您工作了”,西雅娜感觉刚才听到许多新知识,要先回去好好想想,“非常感谢您!”一束束花儿飘洒着香气离开了院子,留下有些怅怅的毕达哥拉斯。
回到屋里,毕达哥拉斯看着桌子上那把里拉琴,忍不住想到,如果是她在弹奏,那将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
思绪忽然又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过去开了门,原来是希帕索斯,很好学很爱思考问题的一个学生,他什么时候也来克罗托内城了!
“希帕索斯,非常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你,最近还好吗?”毕达哥拉斯露出惊喜的笑容,能和自己进行深入对话的学生很少,希帕索斯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很好!”希帕索斯也很高兴,但神色中有一丝不安。
“是不是最近又遇到难题了”,毕达哥拉斯笑着问道,那一丝不安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是这样的,老师”希帕索斯没有拐弯抹角,“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数。”
“哦,是吗,呵呵”,毕达哥拉斯笑道,“说来听听,我们来看看这个数具有什么样的和谐品质。”
“老师,这个数能想象出来,但无法确切地写出来”,希帕索斯说出了最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
“可以想象,不能具体写出来?”毕达哥拉斯往椅子上靠了靠,“有这种数?一切量都可用有理数表示,难道有例外?”
“老师,我给您演示一下”,看到毕达哥拉斯陷入沉思和疑惑,希帕索斯用身边一根小棍儿在地上画了起来,他画的是一个正方形,然后将这个正方形的一组对角用一根直线连了起来,于是一条对角线将这个正方形分成面积相同的两个等腰直角三角形。
“嗯”,毕达哥拉斯看着学生画着,这是很常见的图形啊。
“老师,假设这个正方形的每条边都是1”,希帕索斯的声音已经有些紧张了,“那么,这条对角线的长度是多少?”
“这个应该很容易知道”,毕达哥拉斯答道,但当看到希帕索斯那简直有些惊恐的神情,于是又仔细想了一下,“这个数肯定是具体存在的,但具体的量是多少,以前还真没想过。”
“老师,这个数好像既不是整数,也不是分数。”希帕索斯声音很小,好像是立在悬崖边上瑟缩着说出来的。
“不可能!”毕达哥拉斯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希帕索斯低下头不再言语。
“让我看看”,毕达哥拉斯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他的大脑深处——不,应该是灵魂深处,仿佛被深深摇撼了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有不属于有理数的量,那自己整个的理论体系就将面临崩塌的危险!”毕达哥拉斯颤抖着手在地上计算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昏过去了。
“这件事情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毕达哥拉斯醒来后盯着希帕索斯说道,“在我找到答案之前,这件事情只能引起人们的恐慌。”
“好的!”希帕索斯静立一旁答应道。
“如果真的存在不属于有理数的量——我的天!那还怎么了得!”毕达哥拉斯支撑着坐了起来,又移步到那个正方形前,“计算结果是明摆着的,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世界的本质除了和谐,还有不可理喻的一面?”毕达哥拉斯颓然坐在椅子上,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希帕索斯,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量,我可能就无法做你的老师了。”
“噢不!”希帕索斯很快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即使存在这样的量,也不一定就推翻了老师之前的种种成果和判断,可以用有理数来标识的量与那些无法用有理数标识的量,可能并不是非此即彼的,或许是一种互补的关系。毕竟,整数和分数是客观存在的啊。”
“呵呵,谢谢你希帕索斯,你学会安慰人了”,毕达哥拉斯向弟子笑了笑,心情缓和了许多,“这样,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算一算,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数?”
“好的老师,您多保重!”希帕索斯语含关切,告辞回家了。
“单纯的理性并不能将这个世界解释清楚,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因此导致欲望丛生、问题重重,而信仰,或者说是神性,才能真正拉住欲望的缰绳、安顿我们的身心”,毕达哥拉斯忽然想到自己从前对别人说过的话,“这客观存在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欲望,多像刚才的那个数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因为长时间呆在屋里,毕达哥拉斯还能看清楚身边的桌椅,甚至窗外依稀的星辰。夜晚尽管黑暗,也遮不住月色与星光,多么神秘的世界,我们又能了解多少呢?毕达哥拉斯这时又想起了西雅娜,那让人沉醉的神态和气息,也是如此神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