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这天地,大美,不言。丁酉蜀地游记。
我离开九寨时,通往机场的路上心里反复的默念:让我再看一眼这天地。眼前美景留不住,偏偏细雨飘飘洒洒,现在仍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心境,悸动于山水的美,动人心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是啊,不说。…… 20年前,在我的青涩年华里,在无比厌倦应试考试的岁月里,我喜欢看志,喜欢看动画,喜欢看游记,当闺蜜递给我一本台历时,我抹干净全是巧克力的手指,接过来的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水,也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天地。
清晰记得当时,我的胸腔里有声音在呐喊,去看看!去看那天地,去抓住那美丽!由于从小英文成绩就不错,高中时被分在英语特长班,十几岁的年岁,除了正常的英语统编教材外,学校还额外安排了两套英文教材,平均每天背英文单词的数量,都超过50个。多少年后,很多生僻单词大都不记得,可唯有一个,Aquamarine,蓝绿色,是在当年背诵的一首描写湖水美丽的小诗里,虽然几乎用不上,但一直萦绕心间,我认定那我觉得模糊的色阶,一定就是九寨的颜色。
果然。在多年后的现在,我终于拥有了这份美丽的尽收眼底。一眼,不够,千寻。九寨,归来不看水。呵,我哪止不再看水。这次入蜀归来,我可曾看得见自己?出生在海滨城市,自小爱水。小时候妈妈说,水是最温柔,爸爸说,水也是最强悍。从懵懂到而立,悠悠的活到现在,知道了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知道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知道了火性何如水性柔,西来东出几时休;知道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知道了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可却为什么不懂,静如止水,静下来,一切都会不同。
一度,我只知道慢下来,生活且慢,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要活的尽兴,要活到自己的极致。…… 最近在看「敦煌画册」,记得打开第一页时,就像吃了玉皇大帝的仙桃,让我这样的凡人,体味极品到崩溃。“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就这第一句,真真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脑瞬间空白,进而感觉整个人的心绪,都穿越至千年之前。思绪是十六国,惜司马氏八王之乱,心是我喜欢司马懿老谋深辣。思绪又是鲜卑拓跋珪的淝水之战,心是我敬重马背上的汉子驰骋畋猎。思绪是宣武门之变的心深似海,心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铁骨柔情。那么多历史的更迭,多少英雄人物,多少文人骚客,多少帝王将相,多少美人如画,都未曾让敦煌匠人们的手笔停滞过,敦煌飞天,不长翅膀,不生羽毛。却涉人心,却动人魂,却沁人魄,却静人灵。
中国最美,悠长的历史,沉淀的文化。有儒家的忠义,佛家的因果,道家的阴阳。空空色色,色色空空。虚实相成,有无相生。我不是多么虔诚的佛家弟子,却愿是谦卑的一粒微尘。人生在世,天地为炉,谁不是在这天地间,炼狱成人。爱也好,念也好,莫嗔痴,莫执着。而我,就是太执着。执着于自以为的纯粹,执着于自以为的深爱,也执着于自以为的逃离。可这天大地大,何处藏身?且这天地方物,处处为营。
所以,不逃,就是最好的逃离。迎面而上的,无论是意乱情迷的微醺,还是干净清澈的透明,都没所谓,开心就好,平静就好。一切都好。青城,倾城。人总是嘴上说着不要,可心孔却锁着瞳子,也绊着肉身。嘴硬的是我,坚持爬山的也是我,虔诚祈愿的也是我。惟愿,我的红带,所求顺遂。我没修到的,是那时待你以君王,你没修到的,是此时待我以草戒。
易安有词,“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我懂的是,命中注定的,莫争,也不待。我深爱却一直没去的两个地方,今年得以拥抱一个,九寨。下一个,敦煌,期待所有美好!
上苍不会嗤笑情深似海,也不会优待戏情嬉爱。就认真生活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于我,虽未来得及温柔以待,但每一秒都是情真意切,他日回首无悔无恨。爱透了一个人,爱透了一件事,想说的话都认真说出来,想做的事都放下顾忌做出来,此生不相欠,来世不相见。甚好。傲娇的灵魂易得,认真的灵魂,难追。饮你一盏清茶,得我一世清静。
后记:
白马,是我今年7月份去九寨的时候,当地为我们开车的,一个出租车小哥,藏族汉子,他说,白马是他的汉姓。8.8九寨地震,写这篇文章,只为祈福。
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爱,只是,从事发到现在,我在牵挂白马和他的家人,在九寨唯一认识的人。希望他的一家老小都安好。原本走远的记忆,又开始如电影般,在脑海里重播。一帧一帧,似乎更加清晰。其实我已经非常刻意的,在忘记两个月前的九寨一行了。可老天,为什么不让忘?是从青城山下来,又去了都江堰,几乎累瘫了的两个人,忍着闷热和精疲力尽,赶上了成都去黄龙的航班。航程也就短短四十分钟,我一直在揉腿。爬青城山真是太累了!
以至于再去都江堰,吊桥不再是让我唯一腿软的因素。因为走吊桥之前,就已经累软了腿。因为着急赶去黄龙的航班,我当时几乎发动了全部的脑细胞,努力的在记住景点导游的说辞。关于都江堰,关于史诗级的治水工程。宝口瓶,飞沙堰,鱼嘴。好在我算是勉强记住了。
到了黄龙,一出机场就一个字:冷!大风扑面而来,进而却是一股暖,我们上了出租车。司机自我介绍,他叫白马,藏族。从机场到酒店,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白马,这个藏族汉子,质朴、憨厚、健谈。他说他娶了汉族老婆,他说他兄弟三个都不爱学习,他说他有生以来最远只去过成都,他说他29岁,他说他是两个宝宝的爸爸。
他跟我们说他小时候的故事,骑马打架喝酒不念书。他跟我们说藏族人家的故事,狩猎猫冬放牛不远行。说他们祖辈喝着最烈的酒,说他们这一代少年喜欢打麻将。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满满的幸福感。我在听,我在笑,我在羡慕他。幸福指数真低,多么容易满足。我问他藏民的生活方式,我问他当地的特色美食,我问他天葬,我问他草原。他跟我讲他青梅竹马的大学生老婆,说臧家女人和汉族女人的不同。他跟我讲他们的牦牛肉,说他们藏人不吃鱼。他跟我讲法师的祈福咒语,说那些好大好大的秃鹫。他跟我讲冬天里抓麝香,说他小时候有五年天天去放牛,看到牛就想吐。
我一直在听,一直在笑,一直在想。忘了冷。他说好第二天来接我们,说好这几天都用他的车,说好最后一天把我们送去机场。说好了包车的价钱,到了酒店,帮我们放下行李,就开车走了,没收钱!任我们怎么喊他回来收钱,他还是憨憨的笑着走了,“不急!最后那天给就行。”真希望,在九寨只有快乐和幸福。真希望,我永远都生活在那几天。真希望,我不曾那般防备的在异地保护自己。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未曾到的还不曾到,最美不是收获,而是站在能望见收获的地方,
知道远处有足够饱满的喜悦,会酝酿出甘美的果实。抵达最终会到来,可现在还不能着急。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联系上白马,但我愿意相信美好,相信一切安好,相信还会再见。祈福九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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