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车,就是一条破败的街道,两边的房子几乎都是空的,到处都是刺目的“拆”字。走到街道的尽头,就看到我心心恋恋的地方,一直想要再来看一眼的地方。
这个长江边的小公园,就在眼前,那块魂牵梦萦的大石头,就在不远处了。腿有点软,心里突然像被掏空,不知道该放点什么进去。勉强提腿进了门,眼前两条路竟然不知走哪条,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当年是踏着哪条路上去的,一点都记不起来,只记得最上面那块大石头。前面有古老的音乐依稀传来,我顺着声音拾级而上,大中午的,居然有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在亭子外面练太极,神形合一,似乎跟秋风融为一体,又似乎,这个世界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通往我的大石头,我感觉无力开口,也不想问人,一路上来,除了那个打太极的老人,就只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衣着朴素,老爷爷的小布包里不知是什么机器唱着热闹的戏剧,声音尖锐刺耳,他们却并不在听, 老太太拿着手机,不停地给老爷爷拍照,兴奋地让他摆各种造型,老爷爷乐呵呵地听凭她摆布。
我慢慢地向前走,眼前的石头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就看到了长江,看到了江边的栏杆,我知道,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了。感觉心被揪成一团,打成了结,从咽喉到胸口,似乎全被堵住。很冷,我下意识的停下,抱紧自己,脚底轻飘飘的,心口却没有了以往那种撕裂般的痛。再向前,就看到那个石斛,就像当年那样盛了一点水,难道它经年累月都这样不曾改变吗?
然后,然后我终于看到了我心心恋恋的那块巨石,手脚并用吃力地爬上去,不记得我曾这么吃力地攀爬。对了,当时,一定是你拉我一把的。这块记忆中的巨石,原来这么小,勉强容两个人站立,可是,记忆中,跟你站在这里怎么那么宽敞?所有的悲伤和不敢觉得委屈的委屈席卷上来。原以为到这里会嚎啕一场,让眼泪像长江水一样滔滔宣泄,然后我就放下了,就真的结束了。此刻却哭不出来,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心口,堵得呼吸不畅,痛。我抱着心口,被风吹着,忍不住发抖。
我看了看脚下的方寸之地,下意识地挪到边上,我是要留下他的位置吗?那天,就这样站在这里,面对着长江,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言不由衷的话,忐忑在心里藏着,局促在鞋底和石头之间挤压着。然后,你伸出手指,说扎了一根刺,我拿出随身带的镊子,帮你把刺拔了出来。好好的,怎么就会扎到刺了呢?正是初夏,崖边一棵树上结满了果子,是梅子吧?仿佛伸手可及,你说“我摘给你。”可是怎么都够不到。这棵果实累累的树从此长进我心里,想到它,满满都是遥不可及的温暖和甜蜜。而今,你知道吗?这棵树只剩下枯枝,在风中发抖……
长江上千帆飘过,你终于鼓足了勇气,揽过我。我很忐忑,又欢喜。我听见你说“我少年时就朝思暮想的女人,终于可以在我怀里……”。那一刻,我觉得,下半生,只要跟你灵魂相依,我的幸福就够了。少年时代,纵然两小无猜,心心相印,我不敢去想自己是否喜欢你,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你。时光荏苒,少年时你写给我的那些信,都按照日期排着队珍藏着,任何一次搬家它们都是最重要的,最金贵的,不能让别人碰的宝贝……我一直都认为是因为对友情的珍视……你的拥抱,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也让我看淡一切,只求余生最真实的彼此温暖……我想好了,只要有你,一切都好……
而最后,终于还是,我不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