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三策董仲舒》诗解7情通天人参古考今
题文诗:
有始有终,其唯圣人.善言天者,必征于人,
善言古者,必验于今.天生群物,至天至祖,
至祖至母,至母有情,天人情通,通古达今.
遍覆包含,无所殊覆,日月风雨,建以和之,
阴阳寒暑,经以成之.圣人真情,真情至公,
法天立道,博爱无私,布德施仁,以厚众生,
设谊立礼,正以导之.春者天生,仁者君爱;
夏者天长,德者君养;霜者天杀,刑者君罚.
天人之徵,古今之道.孔作春秋,上揆天道,
下质人情,参古考今.春秋所讥,灾害之加;
春秋所恶,怪异之施.书邦家过,兼灾异变,
见人所为,美恶之极,天地流通,往来相应.
古官修教,德善化民,民化之后,天下无狱.
今世不然,废教不修,无以化民,弃谊死财.
春秋崇古,变古则讥.天令谓命,非圣不行;
质朴谓性,非教不成;人欲谓情,非度不节.
王承天意,以顺天命;明教化民,以复真性;
正法宜度,别序防欲.修此三者,大本举矣.
正文:
于是天子复册之。
译文:于是天子又提出策问。
制曰:
盖闻“善言天者必有徵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1)故朕垂问乎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2),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于阴阳所以造化(3),习于先圣之道业(4),然而文采未极,岂惑乎当世之务哉?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欤)?听若眩与(欤)(5)?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6),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极,陈治乱之端矣,其悉之究之(7),熟之复之(8)。《诗》不云乎?“嗟尔君子,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匄)尔景福。”(9)朕将亲览焉,子大夫其茂明之(10)。
(1)“善言天者必有徵于人”等句:见《荀子·性恶篇》。(2)浸:渐也。(3)所以:宋祁云,“古本无‘以,字,语径易了。”是。(4)道业:宋祁云,“浙本‘道’作‘遗’,文典可从,作‘道’传写误耳。”是。(5)眩:惑也。(6)祖:始也。(7)悉:尽也。究:竟也。(8)熟:精详。复:至再至三。(9)“嗟尔君子”等句:引诗见《诗经·小雅·小明篇》。君子:指掌权的贵族。介:借为“匄”,予也。景:大也。(10)茂:勉也。
译文:汉武帝策问道:听说“善言天的,一定能找到人事来印证,善说古的,一定能在现实中得到证明”。所以我问你们天人感应的关系,往上赞美唐尧虞舜,往下哀悼夏桀商纣,看到这些渐渐灭亡和逐步昌盛的道理,我要虚心改正错误。大夫们明晓阴阳的变化和作用,熟悉先代圣王的道术和事业,可是你们的文章并没有把这些充分表达出来,难道是你们对当代的政务有什么疑惑吗?有些道理没有系统整理和完整表达,大概是由于我不聪明,或是听话会迷惑吧?三王的教化,最初各不相同,却都有不足,有人说道是恒久不变的,这两种说法意思难道有什么不同吗?现在大夫们既然已经写出了大道的最高原则,陈述了治理乱世的方法,希望你们再说详细些、深刻些、周到些。《诗经》上不是说:“君子呀,不要苟且安息,神是听着你的,帮助你获得大福。”我要亲自看你们的对策,大夫们要努力阐明你们的见解。
仲舒复对曰:
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1)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2),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译文:董仲舒又对策说道:
臣听《论语》上说:“有始有终的,衹有圣人啊!”很荣幸地承蒙陛下的恩惠,留心听取我们这些接受过传统学问的臣子的意见,又颁下高明的册书,切合其中的意义,并且彻底地研究圣德,这不是愚臣的能力所能详细陈述的。先前臣所上的对策,有些道理缺乏系统整理和完整的表达,辞句不清晰,意旨不明了,这都是我浅陋的罪过。
(1)“有始有卒者”等句:见《论语·子张篇》。卒:终也。(2)承学:言继承师说,自谦之辞。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徽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含)而无所殊(1),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博爱而亡(无)私(2),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义)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由)此言之,天人之徵(3),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4)。
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无)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无)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义)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5),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
译文:策问中说:“善言天的,一定能找到人事来印证;善说古的,一定能得到现实的证明。”臣听说,天是万物之祖,所以天对万物普遍地覆盖着、包含着,没有偏颇。天造作日、月、风、雨来调和万物,通过阴、阳、寒、暑来生育万物。所以圣人效法天建立道,也是广施仁爱而没有一点私心,布施恩德和仁爱来厚待百姓,设立义理和礼制去引导人民。
春季是天用来生育万物的,仁是人君用来爱护百姓的;夏季是天用来滋长万物的,德是人君用来养育人民的;秋霜是天用来诛杀万物的,刑法是人君用来惩罚罪犯的。由此说来,天和人的验证,是从古至今的道理。孔子作《春秋》,上度量天道,下验证人情,参看于古代,考察于今时。所以《春秋》所讥讽的,就是灾害所侵犯的;《春秋》所憎恶的,就是怪异所触及的。孔子写出了国家的过失和灾异的变化,从这里可以看出人们行为的好和坏,是和天地相通并且互相感应的,这也是谈天道的一种看法。
古时候设立掌管教导训化的官,职责是用德和善来教化人民,人民大受感化以后,天下常常没有一个人在监狱里。现代废弃这种制度,没法教化人民,因此人民都不知道行义而死于追逐财利,所以违法犯罪的人就多了,一年之内,坐牢和诉讼的人竟有成千上万。由此可见,古时候的法度是不能不采用的,所以《春秋》遇到改变古代制度的事情就加以讥讽。天的命令叫做命,这个命不是圣人不能照着去做;生来的本性叫做性,这种性不是教化不能完成;人的欲望叫做情,这种情不用法度不能加以节制。所以做君王的,上面很谨慎地奉承天意来顺从天命;下面必须教化人民,使人民能够完成他们的性;建立应该遵循的法度,分清上下尊卑的次序,来防止贪欲;做好这三件事,国家的根本就奠定了。
(1)殊:异也。(2)溥:遍也,(3)天人之徵:统上文所说春生与仁爱夏长与德养、霜杀与刑罚关系而言。(4)天:其下脱一“人”字(吴恂说)。(5)古:谓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