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至十章节前情回顾:
懵懂记事,不辨黑白。年幼失怙,心智难坚。慈师教导,区区六载。幸有良兄,关爱备至。初入人世遇艰险,命案寻凶遭毒手。身将死矣逢生机,异国他途明忠奸。昔年爱将木偶戏,兄妹再会不相识。南北兵变谋新政,帝国泱泱终有时。
《传奇》第十一章 无相之人
《传奇》第十二章 自寻死路
《传奇》第十三章 流觞对月
《传奇》第十四章 一纸通缉
《传奇》第十五章 扭送入狱
《传奇》第十六章 相逢不识
子容刚离开,南洲便回了屋。瞧见千屿下了床,不免一番责备。
她不肯上床休息,就说,“我刚和那个贼说话了,可是他不理我。”
南洲大骇,“他进来了?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指指上头,“他在上面,没有下来。”南洲立即带人上屋脊查探,人是不见了,也没有找到任何脚印,南洲留意到屋脊边缘踩破的瓦片,这才有所了悟。
怪不得外面没有找到,是一直在上面啊。
二王子宫内的动静惹得王上睡觉也不痛快了,索性掀了宫城查个彻底,闹腾腾拖到早朝,禁军都顶着黑眼圈,心里把南洲埋怨透了。
昨日南洲在朝堂上拂了刑部尚书的面子,今天贵族会议集体埋汰王上管教不力,一说就是一上午,总结出二王子应该去赤烈历练的结论。这刚从冥苍山出来,就要发配去赤烈,王上心里很是不舍得,想想大王子近日大婚,只说等义湛大婚后再说。
检讨完南洲之后,就谈到了魏峰国王子与九公主德龄联姻的事情,回平海城这么久,南洲还没正经见过九丫头,怪不得,原来是要远嫁魏峰去了,这会儿怕是在娘亲那里以泪洗面。八个王子,就这么一个小丫头,算起来跟千屿差不多大,哥哥们宠坏了,不知道到了那里,会不会习惯呀。
他正在想呢,冷不丁听见一个声音冒出了头,“我不嫁我不嫁我就是不嫁!”
九丫头头发都没梳,在门口跺脚乱蹦。王上捂住了老脸,赶紧挥手,示意义湛把她带走。
义湛无奈地牵德龄的胳膊,可是她力气不小呢,“爹爹不爱德龄了!非要把德嫁那么远!”
王上再次捂住了老脸。
几位德高望重的亲王正襟危坐,冷眼打量王上。义湛劝她,“你去了那里,又不是不能回来,成亲以后再来看我们也很好嘛。”
九丫头瞪他,“我可清楚了!去盘枢城要走上三个月!翻山越岭,还要绕过那个翼望森林!我可不想死在那里!”
“德龄,不要胡闹,快出去!”王上放下手,瞪着眼。南洲左右观之,不得不说德龄继承了父亲的风范,瞪起眼睛来谁都不输给谁。
义湛正准备将九丫头抱走,却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这就是九公主德龄?”
魏峰国的王子翩翩而来,南洲瞧过去,门口这下热闹了。
德龄没见过这个王子,怯怯地从哥哥义湛身下爬下来,“本公主就是。你是谁?”
“本王相无宴。”
德龄瞧他生得风流倜傥,迷糊起来,她明明记得,自己要嫁的人,分明叫相澜漪呀。
无宴拱拱手,“大哥偶感风寒,今日不能过来了。”弯腰一起,德龄瞧着他那双鹰目,心里丝丝害怕,便任由义湛拉着走开了。
相无宴上了会议桌,风采还算可以,论及与西岐的联姻条件,倒有些不厚道起来。
既是和亲,除了彩礼,魏峰割给了西岐人北方一小块领土,反过来,魏峰国要西岐一座铁矿。贵族们认为这个不划算,各自争执不休。苍蓝城已经因铁矿与昭云不愉快了,这会儿又冒出一个垂涎之辈,谈不拢各自赔个王子和公主;谈得拢——那可能性很低的。
瞧瞧那几位亲王,最老的南洲得喊个祖宗,最年轻的也是爷爷辈。王上坐在顶上头,面目沉静,冷眼瞧相无宴舌战群雄。
相无宴见多识广,痛陈西岐铁矿利用率低下,这一点,南洲都不敢否认。亲王不理这招,说,给你铁矿可以,把你们盘枢城割让给西岐,否则不干。
屋子里浓浓的火药味。相无宴又说,南部的诸国可是有北上攻打西岐的野心,三国人心不一,早晚被攻破。
亲王们觉得这事很扯淡,天色也不早了,准备直接把相无宴撵出去。谁知无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轻轻地丢在门口,砰一声炸开了。
亲王们目瞪口呆。王上也变了脸色,禁军都把刀架在相无宴脖子上了。
“这就是他们征服我们的理由。”
南洲也被吓了一跳,相无宴又道,“他们垂涎我们的物产,越过莲珠岛礁是早晚的事情。”
亲王们又重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谈了起来。南洲越听越精神,期间传膳的,添茶的,统统拒之门外,那门口的大坑,也吓着了不少人。直到月上梢头,亲王们实在撑不住了,被相无宴灌下了一大碗毒汤。南洲都没喘过气儿。
这个魏峰国的二王子,还真是不可貌相。
明义湛把九丫头带回宫,见过了无宴,她倒是不大吵大闹了,义湛就揶揄她见色起意,德龄撇撇嘴,“才不是,我那是害怕。”
“嗯,没看出来。”
德龄拢拢发丝,“我还以为,这身出去,父王能对我心软呢。”擦擦脸上的白粉,吐口唾沫,“没想到真的硬了心肠,小女儿都不要了。”
义湛听得心里一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妻,不也是远嫁而来吗?德龄都知道害怕,更何况她呢?
再有四天,就要准备大婚了。订做的吉服他已经试过两次,从里到外,绣娘给他缝制了十二件,鞋子更是无数双,整整一面墙,用于绾发的簪子,都装满了一个箱子,至于其他珍宝首饰,明义湛叹息,一个大男人也能折腾出这么多玩意儿来。
南洲的东西更不比他少,德龄没出世的时候,王子们爱玩扮公主的游戏,将王上盖章用的纸笔乱用一气,王上也没舍得处罚他们,作为父王的头生子,他挨了一顿训。
只是年岁大了,羽翼丰满,兄弟之间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融洽了。
胳膊被九丫头拉住,“我娘叫你进去吃茶。”
德龄的母亲怜妃身体羸弱,只有四王子茵容和德龄两个孩子,生完德龄之后,足足有半年没有下床。两兄妹进了院子,瞧见怜妃在树下晒太阳,脚边睡着一只白猫,咪咪呜呜地叫唤。
摆了椅子在她周围坐下,德龄叽叽喳喳说之前的事情。怜妃神色平静,手帕握得紧紧的。
九丫头说完,脑袋搁在怜妃怀里,怜妃摸摸女儿的脸颊,心里不禁惆怅万分。
义湛微笑,“没事的,娘还有四弟呢。听说茵容在赤烈表现不错,还立了军功呢。”
怜妃笑笑,她担心的,不过是德龄去了那边,会不会受到欺负。想到这里,她问义湛,“听说南洲昨天在朝堂上带了一个丫头回去了?是哪里的孩子?”
德龄耸耸鼻子,扭头问大哥,“我也听下人说了呢,怪不得二哥不理我了。”
明义湛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南洲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不过千屿是相识的人,倒也合情理。如此一说,怜妃便明白了,“肯定是你父王的意思,从没见过南洲带丫头进过宫。”
德龄的鼻头一耸一耸的,“真的跟我一样大吗?我可不可以去找她玩?”又听说可能会是她的嫂子,德龄兴趣更浓了。
贵族会议要连开三天,遇上王子大婚的节骨眼儿,缩短为两天。南洲提着脚回去,明天还得再闷一整天,未及门口,便听见悦耳的笑声。
转过门一瞧,倒也舒心。德龄带着千屿在院子里扑流萤,跑进了衣服和头发里,青草挠得人痒痒。
往前一瞧,大哥负手,微笑着瞧着两个丫头,瞧见南洲,南洲便给了他一个眼色。
熄了宫内的灯光,四周变得黑漆漆的。不知从哪里来了更多的萤火虫,在两人身边飞了起来。
一盏盏昏黄的小灯笼,在静谧的草丛里栖息。
“好美啊。”德龄禁不住赞叹。千屿笑咧着嘴,呼啦啦转了一圈,晶莹的小灯笼们纷纷腾空而起,“这才美呀。”
德龄生起伤感来,“也不知道魏峰国会不会有萤火虫。”
千屿回她,“为什么没有呢?就算没有,你看看天上的繁星。我虽然看不清楚了,可是我能看见星辰哦。”在她眼里,她能捕捉到流萤纯粹的光芒,毫无杂质。
南洲从背景里冒了出来,“别担心,这眼睛会治得好的。”
德龄瞧见南洲,眉头一竖,“二哥哥,你为什么不找我玩?回来这么久都不找我!”
“德龄要被父王卖到魏峰去了,你不知道吗?那么多哥哥都不回来看我,我好难过。”说着说着,还掉起了泪。千屿听着不对劲儿,南洲又硬着头皮不说话,“德龄,你今晚可以跟南洲睡呀。”
“不可以!”义湛和南洲异口同声。
“为什么不可以?”德龄和千屿疑惑了。
“男女大防!”明义湛义正言辞。南洲无措地别开眼,“我习惯一个人睡。”又补充道,“屿儿,你离了人也不方便啊。”
德龄瘪瘪嘴,“有了媳妇忘了妹妹,二哥哥没心没肺。”
千屿一愣,“什么媳妇?”
德龄努努嘴,“不就是你吗?”这话没什么恶意,千屿也听出了吃醋的味道。
“我不是你二哥哥的媳妇,我们是同窗,同窗!”
“男女同窗还同到一个屋檐下去了?笑话!”
明义湛瞧着两个丫头,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吵翻了天,女人的友谊真是奇怪。
南洲是把千屿当孩子看的,她说的再多也没放在心上,听见她信誓旦旦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心里有一丝吃味,默默出声,“除了年纪比你大点儿,你凭什么嫌弃我?”
千屿愣住了。德龄撅嘴,“就是,我二哥哥除了比你大,哪点配不上你。说起来倒是奇怪,千屿姑娘,你是哪个世家小姐啊?”
这一问便戳到千屿的隐痛了。潮水般的涌痛击打着心门,瞬间红了眼眶。瞧她心情陡变,德龄也没恶意,“我,我就是问问。不高兴可以不说嘛。”
南洲是清楚的,他一把拉过德龄,“别再问了。快回去睡觉。”德龄还不想走,巴巴望着南洲,明义湛只好拉着她出去了。
南洲转身安慰千屿,她摸索着往屋子里走,磕磕绊绊的,歪身躲过了树杈,却不小心撞到了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