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酒店的床上,看着王一博扒着他一只胳膊睡得四仰八叉,肖战还是有一点懵,还有一点心虚,他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了,明天早上小孩儿一醒,他要作何解释?看你怪可怜所以顺手捡回来?心里只有黑体加粗的头疼两字。
既然带回来了就不能任他这样躺着,使了点劲才把袖子从王一博手里扯出来,走到卫生间打了盆水,扒衣服擦脸一气呵成,再给人换上睡衣后,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酒店床太软,小孩儿躺上去直接陷了进去,发梢微湿,脸上白白净净,看着像个未成年,用粉丝的话来说,对,就是奶精一个,是要宠着的,结果人一到他手上,哭过了闹过了还是被自己给扔下了,要是粉丝知道,头能给他拧下来扔大西洋去喂鱼。
半小时后王一博开始发烧肖战是没料到的,而且谁能告诉他为啥自己就起床喝个水还能给小孩儿气哭了?走到套房的小吧台倒了杯水的功夫,转身回房间,就听到细细的抽泣声,把水搁到床头柜上,被子掀开一角,小孩儿蜷缩着,脸埋在手心里,好看的眉头皱着,发丝儿都浸湿了。肖战有点儿慌神,以为王一博喝多了点酒不舒服,把人扶起来想喂点水,挨到手臂,才发现温度有点高。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疼,把人半抱到腿上靠着自己,又把被子拉起来围着,确定不透风后给Apple打了个电话,那边还在睡觉,带了点不耐烦的声音在听见肖战压低了声音说要退烧药时添了几分着急,肖战复又安慰说是小孩儿喝了酒有点发热,问一下医生喝了酒能吃哪些药,顿了顿,说再买点奶糖带过来。
听到敲门,肖战正要起身去开门,刚动了下腿,怀里的人便轻哼了一下,带了点鼻音,心一下就软了,打了电话让前台送房卡,事后差点被等在门外的Apple灭口。
喂了药塞了颗小小的奶糖球,怕噎着人只好一直半抱着,小孩儿的脸就抵在他肩窝,发烧的缘故呼吸都是滚烫的,扑鼻都是奶香味。
有点要命。
过了一会儿温度降了下去,怀里的人动了动把头抬起来,眯着眼和肖战来了个对视,然后像是鸵鸟一样又闭上了。
“醒了就起来喝点水?还难受吗?”肖战把王一博的额发理起来摸了摸额头,有点出汗,好在已经不烫了,才又把晾到温热的水拿起来。
“............不、不难受了。”王一博就着肖战的手小口抿了点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话还带着点酒后的懵逼,“我怎么在这儿?”
“你喝了酒非要睡我,我就把你带过来了。”
“那....那我成功了吗?”
肖战觉得自己这是撩拨不成反被骚,“没,是我成功了。”比骚,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王一博估计反应过来了,也不说话了,瞪大的眼睛也恢复成平时那样,一副营养不良小可怜的模样。
“你先在我这里睡一晚吧,明天给你助理打电话来接你。”肖战 把人放平,掖了掖被角,“只有一张床我去外面沙发,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说完自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多想个屁,人本来都没多想,自己这是要给人带偏了。
正要起身出门,一股子拉力给他扯了回去,小孩儿拉着他的手,头低着看不清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王一博开口,“其实战哥今晚对我做些什么,我喝了酒明天也不会记得。”
肖战哑然,不知道要说啥。
王一博吸了吸鼻子,又开口,“但是我特清醒,所以我也知道战哥明天肯定记得。”又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和战哥可以合作,再给吓走了我没地儿哭去。”说完还自觉幽默地笑了一下。
“一搏.....你其实.....”
肖战木然地张口,却又被王一博打断。
“其实我没必要这么担心,三年战哥都不联系我,这么几个月合作又有什么用。”
肖战深吸了口气,才把心里满满当当的酸软压制下去。
“一博,刚刚我想说的是,其实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再走了。”
说完却是一下子放松了,没有原以为的不适和恐慌,剩下的只有欣喜若狂,以及失而复得的宽慰。
王一博有点愣住,刚刚退烧脑子还有点糊,只盯着肖战的眼睛不愿漏掉一点信息。
肖战叹了口气,继续说,“不敢出门看月,偏偏月进窗来①。”说完便转身把人抱住。下巴搁在小孩儿的头上,还带着点洗发水味道,深吸了口气,心一下变得柔软。
人该是要靠着爱才能活下去的动物,再独立的人格或许也是渴望着汲取一点点爱意,是久旱逢甘霖,是蓦然回首心上之人还在灯火阑珊处。
“战哥,我今年25了,我等你的时候是会变老的,我一直都在想,我要是老了才等到你要怎么办,得多丑。”王一博双手交叉抱住肖战脖子,声音有点哑,“其实我最害怕的是要是我老了你都还不来找我,我又该怎么办。”
“是战哥对不起一博。”把人抱的更紧些,最没用的是对不起,可现在除了对不起,肖战还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战哥你亲我吧,你亲我我就原谅你了。”小朋友终于还是哭出了声,在最爱的人怀里是不用掩饰情绪的,三年的委屈失望像是要通过眼泪一次发泄完,熬过了漫长无望的等待后能换来所思所愿的是被佛眷顾的人。
开始是失声恸哭,哭累变成了小声啜泣,肖战感觉到怀里没动静后,便打了点温水给人擦脸,小朋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肖战怕他第二天起床眼睛肿,问前台要了点冰块包在毛巾里给他敷眼睛,一手揽着小朋友的肩,一手拿着毛巾,小朋友的睡姿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侧着身子手抱在他腰上,一条腿还搭了上来,他也没办法再挪去沙发了,只能这么缠在一起睡一晚上。
肖战是被热醒的,身上还压了个东西,一下次没反应过来差点给掀到床下去,听到一声轻哼,脑子里昨夜的记忆便蜂拥而至。他是没什么,小朋友那个性,醒了估计要郁闷了,想到酷盖漏出那种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掐死自己个儿的样子,肖战笑出了声。
王一博是被肖战笑的时候抖醒的,头下枕的不是枕头,怀里抱的也不是被子,关键是头顶上还有人在喘气,王一博脑子死机了。
“狗崽崽醒了?”肖战憋住笑。
“........战哥”
“还记得昨晚吗?”
“记.....记得。”小朋友耳朵开始红了。
“那就行,早餐要吃啥?”说着肖战就准备起身,腿被压了一夜,只能缓缓挪动。
“啊?就...就白粥好了。”王一博不大摸得清肖战的路数,他以为肖战要和他算账,或者再说些他昨晚喝醉了,那些话作不得数,结果,就一句早餐吃啥,他不想吃早餐,只想喝一杯安眠药,睡过去或者死过去,反正不要面对这么尴尬的场景。
肖战没想到王一博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觉得这事说明白了就心里亮堂了,以后的日子就完全翻了个篇,吃饭要多一双筷子,衣柜里要多一个人的衣服,回家过年的时候多了个小朋友要发红包。
这么一想,他以前就是猪油糊了脑子。
“以前是战哥对不住一博。”还是昨晚说的那句,现下清醒了听着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但从昨晚到现在,我都没说过胡话。”
“嗯.......”
“作得数,从昨晚到现在,我说的每句话都作数,我也想明白周导说的话了。”肖战把昨夜王一博喝剩的水倒进洗手池,倚在门框上看床上的人,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头发睡得凌乱,说不出的柔软,“求不得爱别离都是苦,我不想吃这苦,也舍不得狗崽崽吃。”
没法忍,放下杯子,走到床前,把还在愣神的小孩儿一把抱起来,一手遮眼睛,一手揽着腰,对准了唇便倾身上去,和想象中一样柔软,却又比想象中还要甘甜,像是幼时街上卖的那种五颜六色的棉花糖,轻轻一碰就要融化。
“唔.....战哥.....”被突然堵住了嘴,眼前还是一片黑,王一博却一点也不怕,他还能闻到抱住自己的人身上的味道,脑子里还能想这个人用了什么洗衣液,闻起来有点像小时候钻进衣柜里闻到的那种味道。
好不容易被放开了,氧气回到鼻腔,脑子也回神了,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战哥,其实....”却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索性又把眼睛闭上埋到面前的人的胸口,“其实这次的通告是我求周导的,他........给你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拜托的。”像是怕被人责怪,又在胸口蹭了蹭,撒下娇应该死得没那么惨,“我没有要片酬,包了片尾曲周导就答应了。”
胸口处传来的声音闷闷的,肖战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他想开口说些话,可心里针扎一样轻轻的、密密麻麻的疼却无法忽略。
“我处理自己的事情一团糟,但我给战哥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不怕寂寞,要是从来没遇见过战哥,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
肖战没想把人惹哭,可小孩儿说着说着又带上了哭腔,他哄猫猫狗狗在行,可现在怀里抱着的是失而复得的宝,说什么话都显得笨拙,只能把揽着腰的手再收紧些,让人把委屈吐出来。
“但我遇见了,所以我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看见肖老师我就想和肖老师挨着,可昨天战哥和姜霏离得那么近我也挤不进去。”小朋友吸了吸鼻子,“我其实胆子没那么大,我怕黑怕疼,更怕要是这次机会还没成功,我和战哥可能永远不会有结果了。”
听完,肖战眼眶也红了,压制住冲上鼻尖的酸意,他是有些后怕的,他顾虑太多,把人一次次推远,却从未想过要是再也没有结果了会怎么样,幸好他的小朋友还愿意勇敢。
“是战哥害一博难过了。”第三次道歉,肖战揉了一把王一博的头,“以后不会了,以后战哥保护一博,天黑了我们就窝在床上,战哥抱着一博,不会让一博再疼了,好不好?”
“好。”王一博脸上还带着被空调蒸热的绯红,像是2019年夏天给肖战打招呼时一般那样。
“王老师未来一年多多关照!”“好的肖老师。”这是故事开始。
“王老师未来一辈子多多关照。”“好。”这是故事未结局。
‘他的脸红不是因为亚热带的气候,而是因为那天太阳不忠,出卖一九九四年的心动’②
①原句出自胡适的《也是微云》:不愿勾起相思,不敢出门看月。偏偏月进窗来,害我相思一夜。
②出自温特梅的《太平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