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日记的始末

翻开日记本,像是拾起一片片破碎的自己。有很多次开头这样写到“我不知如何下笔,正如我不知道如何结束一样……”也有许多次开头是这样的问句“我为什么而写?”

像十字架下裸露着身子笞打肉体的教徒一样,这个过程中我也寻找自我,真真假假都算。如果把真的比作药到病除、那假的至少也有镇痛麻木的作用。回望那些写的日子,因为拿笔而热爱,也因为那笔而忧虑;和热爱着去追逐一样而忧虑地放弃。

静下心来,从最初开始想要做这件事,加上期间停停顿顿到现在,数一数已将近六年。六年,实在是一个不短的日子。照片里要好的女同学已经开始筹备嫁妆、在群里发了婚纱照;男同学们,北京、天津、上海……,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去顶撞更加坚硬的现实和梦想。

我说自己是个笨人,好多人说我谦虚,其实很希望他们说的是事实。但如果他们知道这个时间,或许就不会否认我对自己下的那个结论。

要回忆,六年很多。家里一个橱子里专门放着我的日记本,大的、小的,黑色的、白封的,忘了有几本;在宿舍书架和柜子里随身带的有两本,就是以前文章提到的那两个大黑皮日记本。不记得当初在什么机缘巧合下我把它们装到身边,然而装到身边也不一定经常看,只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很宝贝它们。沐姑娘送的那本写得满满,不过封皮的边边角角被磕了许多次,白色的线头下露出灰色的泡沫板;X姑娘那本还很好,没全写完,想来留点白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我不能说清楚带着它们对我有什么用,除了增加背包的重量。只是,或许在某一个需要、或是百无聊赖的时刻摸一摸,更容易看到历史,关于自己的。

有一次看到鑫宇在空间里说“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本书,不一定看,但一定带……”  两者大概是相同的情绪;  又有一次,赴京办事借宿在粟伟家里,聊起他刚来北京时什么也没有,行李箱从学校拿了半箱书——

“似乎那是唯一可以证明我曾经努力和将来也一定会努力的东西,也是唯一在那个煎熬时期给点慰藉的精神鸦片,还有时认真地写几个书法字……”,想想当时自己真傻。

我笑一笑,想着:心想真傻,倒不一定是真傻。几周后想起来我第一次发现,那些被称为“艰难困苦下仍然坚守的“梦想””,就像酒精一样,是宣泄、是无奈又纠结后没其他可静谧的途径……就像粟伟不大的屋子里临摹的《陋室铭》一般。

三个日记本

第一个日记本,是高二时偶然在学校获奖的奖品。黑色的笔记本,扉页用草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奖”字,加盖了学校的红章。从未见过几次奖状的人把你拉上舞台得一些意料之外的奖励倒有些无所适从,一心想着让这本有点意义,那时也一直追寻着“人生的价值”,即便在宿舍也与人针锋相对……

恰好那个时候开始钟情“语文”,确切地说是钟情“写字”,便在那个本儿上开始写,无用的比有用的多、愁苦的比欢乐的多,也会经常问会“我为什么写?”,会问“写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然后不能记起是否出于本心,还是血气方刚的原因,写下许多关于责任、使命之类与现实无关痛痒的叫做“无病呻吟”的字句,呻吟的不仅是社会、人,更多的也是自己。时至今日仍似乎如此。

我是个笨人,六年中,每个日记本上都会有那么几页文字,去拷问那几个问题;六年后,我还在问这些问题,甚至没能力写出和当初一样血气方刚的字。身份变了,角色变了,思维方式变了,环境也变了。幸好有些东西是不变的,譬如那些问题、譬如我的笨拙,让我尚能能看到自己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让我认识到并非一开始就是正确或者错误……前些天和烟丝、李三饭后闲步,烟丝猛来一句“以前觉得什么辩证法什么都tm时扯淡,现在觉得辩证真是个好东西……”    变与常,或许是同样的道理。记得高中时候写过这个话题作文,现在笑笑不敢想当时的清纯和幼稚。

之前,每换一个日记本只有“侍奉新主的欢喜”,年少的闹钟里,似乎只有未来。

每本日记的第一篇都会装模作样写一堆看似煽情的话,像为它祭祀一样,然后向日记本道个歉——请你原谅我丑陋的字体,请你接纳一个残缺的灵魂和一个真诚的孩子。

这些话喜忧参半、真假也参半。字确丑无疑,但灵魂和真诚倒有些做作,一来没有这么给自己贴金的,二来灵魂和真诚在肉身的现实里似乎用处不大。

“为什么?”,是一个思维的黑洞,看不清、也说不清,却至少知道有些什么因素。心情灰暗的时候,我曾在日记本上写下——你不该忘了你的冲动来源于眼光、表扬已经虚晃在夜空下摇摆的聚光灯;你也不该忘了在那光环失去的良久时间里你的懒惰、拖延和嬉笑怒骂……

开始在简书上日更时候多多少少也有这些因素,像更新了空间朋友圈一样时刻看着手机,等着浏览量的上升、等着投稿通过审核、等着评论点赞打赏……我不得不承认这些让我又一次深深陷入那片沼泽——痛苦不的不是求得关注本身,而是这支笔依托关注便愈加笨拙与欲寻求自由这件事的矛盾。因为想让世界看到自由,反倒与自由渐行渐远……所以开始刻意调整、限制拿出手机的时间,开始刻意限制对上述情况的处理……

《地坛》书影

和两个日记本一样,一同带在身边的还有一本书——《我与地坛》。

高中时学《我与地坛》和《想念地坛》两篇文章,非常喜爱。也是因为读那些字的时候更容易让烦躁的心走向静谧。书上(课本)被我用各种颜色的笔勾勾画画得像个画板——有老师上课的笔记、有课后作业,更多的是一遍遍多过后的笔注和随意的思考。  在复读的那些日子和这六年许多愁闷的时刻,它总能带我走向沉静,史老笔下有一个唤作“零度”的概念或许更容易介绍,我也在日记本上写过许多次“零度”。 郁闷的时候便去那些字句间回炉,便会写下来,因这写下的字又让我我走向更深的静。  即便现在,写仍然是难受至极后的最后一条路。

那两本语文课本同日记本放在一块儿,一本黄色封皮、一本蓝紫色封皮,一直没舍得扔。 很长时间,静下来的我思考着为什么他们能让一颗烦躁、苦恼的心趋于理智,一次又一次。

已经许久没有“回炉”,或许同之前一般强烈的愁与闷不再、不再那么激烈——我第一次想到“答案”——除去文字里表达的睿智外,还有历史和时间以及掺杂其中的苦与乐。譬如那熟悉的老师、身边的人和事,那一点点不至于崩塌的精神“鸦片”。

已经不再需要“抽血、换血”。那历史的细胞已与我融为一体。我想起史老在《想念地坛》的结尾语: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除去高考,六年,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到比较满意的答案。我仍然是个学生,始终如此。

问了六年,每问一次,写下一个答案,舒坦一会儿又陷入下一轮的愁思,然后不断推翻、不断堆砌。写烟丝和Y姑娘那篇文章录电子稿的时候改了许多,每录一篇之前的日记总会修改……

时间是个好东西,让酒更烈、让醋更酸,让生活退回到本该有的样子,当时的冲动和不满都是佐料或原浆。

如果让文字沉淀几年会怎样?

我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那就交给时间,

让几年后的自己来定义现在的肉体……

如果无法让世界铭记,就让我用怀念去删除整个过去。

这就是我和日记的……


尾记:

      写于5月4日,今日录毕。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发,就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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