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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芜南琪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把你从痛苦的边缘拯救出来，然后岁月的年轮会把你们带进彼此的血肉里，长成肋骨，坚强的支撑着彼此坎坷的命。”这是贺瞎子对我说的话，并且到现在我也一字不落的记得。因为对我来说，瞎子就是这个能拯救我的人。她其实并不瞎，只是我习惯这么叫她。如果是在早些年，我还可以牵着她的手去看看人行道两旁的蓊郁以及夜晚寥寥的星辰，即使她一直都不是很习惯有人陪伴，死之前都是。
她原名叫贺央文。之所以叫她瞎子，是因为她把其中一只眼睛里的眼角膜给了我，以及命，可我从来都不觉得欠了她什么，因为她比我先死。
1.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和她是邻居，她跟着她爷爷一起过，没有人见过她的父母，她的爷爷也说自己没见过。我爸告诉我：她爷爷有阿尔茨海默病。比起这个复杂的学名，这种病还有个通俗易懂的“土名儿”——老年痴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她都是处不来的，因为幼时的我有自闭症，而她不爱说话。不过这也成了我们处得来的原因，因为我们是被村上的孩子孤立出来的“另类”，那我们只能彼此相互收留。
起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会感到羞耻，因为她从来不哭，并且还问我为什么要哭，我想不到原因，我是说当哭成为习惯的时候，你就不能解释的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有时候被她问的烦了，我就会示意她，我胆小。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心脏病，我只觉得我的心脏和别人不一样，定时炸弹更适合做我心脏的代名词，胸闷以及呼吸困难常常让我觉得我随时都会被炸的体无完肤，然后就此消失。死亡当然令人害怕，那么我的胆小，也就有了好的去处了。
“你怕什么？”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问她的问题，我希望我能找出她的破绽，然后替她缝起来，告诉她我并不是一个没用的人。可是好像我并没有成功过。包括那晚，她爷爷死的时候，平时一些不怎么走动的亲戚都来帮忙弄丧事，大人们的哭声像厉鬼的叨扰刺破了夜晚的寂静，而不远处，她却和我一起在田埂里看星星，她的眼睛里有些晶莹，我问她你怕吗？她还是告诉我，不怕。一直到我出车祸的时候，她要把眼角膜捐给我的那刻，眼里也没有一丝的恐惧。所以我笃定，她比我的影子还可靠。
儿时的我欠她一个光明，我一直都这么觉得。我的意思是，在她死之前我都这么认为。所以我常常会带她到田埂上享受太阳的光芒。即使她一直都不习惯我跟着她。她是个怪人，我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觉得了，因为比起看太阳，她更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瓦楞铺盖起来的房顶上拥抱黑暗，而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哭，我是在无意间发现她这个秘密的。那时候，我迫不及待的想跑到她身边安慰她，于是我用脚跺了跺瓦楞，希望让她知道我的存在。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这个眼神让我觉得我是一个猎人，她则是被我追杀的已经伤痕累累的牲口，我步步紧逼，她的伤口因为鲜血的冲刷而显的格外鲜艳。这鲜艳化为了难耐的热潮，淹没了她的眼眶，然后不断的在脸上蒸发。炙热的温度在皮肤表层缓缓落下，每经过一处，就烫出一道缱绻的，深褐色的疤，一层一层的，如同剥落岁月留给属于我们两的痕迹。她转身走了，那壮烈的悲切背影仿佛在告诉我：你完了，南于，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保持的很好的同类关系已经倒塌了，你扒开了我用华而不实的糖衣炮弹包裹着的糜烂灵魂与不断蔓延的眼泪，你的出现就像是蝼蚁一样撕裂了我的血肉，你切开了我，所以别收留我。
未完待续
本文发表于《预见遇见》实体杂志2015年版第四期，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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