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妈

一直不想写母亲。

在她49年的生命里，我很少看到她快乐过。

她总是在向我诉说父亲的懒惰、懦弱、寡言和冷漠无情。

有时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问她：“既然他这么多毛病，对你还不好，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母亲愕然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怎么离啊？我没文化，又生了你们姐妹俩，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早离了！”

母亲总是说她吃了没文化的亏。

做姑娘时，能唱会跳的母亲有个出去的机会，却因为不会写字而夭折了。

结婚后，她又因为没文化，被教书的父亲看不起，嫁给他后就没见过好脸色。

为此，母亲总是寄希望于我们姐妹俩，盼着我们读好书，考出去，不吃没文化的苦。

只可惜，当年年幼无知的我不能理解母亲的苦衷，我甚至还埋怨她：“你嫁给爸后，爸有文化啊，你让他教你读书写字不就行了？”

母亲摇头苦笑：“他要是有那心思教我，我还说他吗？他个子矮，体力轻，不爱做农活，嫁给他后，几十亩水田旱地都是我在种，我像个男人一样耕田挑谷，忙完还要回家照顾你们姐妹俩。他脾气古怪，一和我吵架，就住到学校里一个星期不回家，我能拿他怎样？”

母亲一脸的无可奈何。

是啊，一个男人没把你放心上，怎会有耐心教你读书写字？

在我的记忆里，父母关系和睦的时间很少。

父亲少言，对人冷漠，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母亲又是那种十分情绪化的人，你对她一分好，她还你十分好，你对她一分恶，她还你十分恶！

所以，听他俩讲话，不出三句铁定吵架。

而且，他俩不仅吵，还打。

母亲性情暴烈，不会控制情绪，脾气一上来，菜刀都能扔出去。她也确实在吵架时，对父亲扔过菜刀。她也曾因父亲在她与其他人争执时不声不响而喝过农药。我眼角的伤疤，也是她和父亲吵架时打碎的碗划伤的。

至于平日里她把在父亲那儿受的气发泄在我身上，见我不听话就拳脚相加，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我的性格也是敏感而多疑的，甚至兼具冷漠与暴烈。

母亲后来很懊悔，在她病了后，总是对我说，当初不该那样打我，她也是没办法。

母亲确实是没办法。

作为一名农村妇女，她不识字，也没有娘家人可依靠，她唯一拥有的，就是我们姐妹俩。

她说，她是为了我们才承受着婚姻里的一切。

而事实上，她的自卑，让她没了解救自己的能力。

她不敢离婚，她也不知道怎么化解自己的情绪。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势，就不需要依赖谁。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病倒，而这一天还来得那么快！

母亲去世后，很多人都说她是被自己刚强的性格害了。

不是女人干的活，她抢着干。

不该女人出头的事，她总要强出头。

事事不认输，最后累出一身病，积了一肚子气，她不病谁病呢？

曾经，我也觉得别人说得很在理。

我甚至决定，找个好老公后，一定不像母亲那样。我要欣赏他，服从他，让他成为我的一片天，让他把我宠得像公主。

现在看来，我是异想天开了。

婚姻里，哪里去找那样的老公啊？

好一点的，能尊重理解你，对家庭负责，对婚姻忠诚，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事实上，这三点，他都做不到。

我不喜欢母亲的性格，我也不喜欢父亲的性格。

可结果，我在婚姻里，慢慢变成了母亲那样子。

而我以为找的与父亲截然不同的老公，也似乎慢慢地向着父亲那样的男人在转变。

生命的渐进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在，我和母亲生活的时代不同，我也不像母亲一样没有文化，不知道如何解救自己。

她无力改变的，我却可以！

当我发现婚姻出现问题时，我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必把孩子作为自己婚姻存续与否的理由。

孩子总是会第一个感知到父母婚姻里的问题，不处理，造成的伤害也许会更大。

生活，终究还是将我变成了当年的母亲，我知道，改变的时候来了！

不畏惧，不退缩！

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去争取！

——愿婚姻能疗愈我们在原生家庭中所受的伤，而不是伤上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