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纪念、缅怀逝去亲人的日子,每年清明的云顶山行程是必不可少的。自他还未成年,爷爷去世起,每年清明前后,他都会上一趟云顶山。
往上自爷爷起,至父母、叔姨、姑婶……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是“新时代的工人”,不曾,也没有在家中祭祀的习惯。和大多工人家庭一样,只每年清明和春节前后,全家老小一起到山上扫墓。
扫墓之行,并不为求逝者保佑,是一种家庭的纪念和对逝者想念的寄托、是踏青、也是大大小小十几口人一起聚一聚的理由。
最开始的那几年,是作为长子的父亲带着弟弟和妹妹们、带着他和母亲上山给爷爷扫墓。
一场意外来得突然,五十三岁的父亲离世,作为长子长孙,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带着母亲和妻子,与叔姨们一起参加每年两次的家庭祭祀。
父亲脾气火爆,性格倔强,常和母亲吵;对他期望高,总恨他生铁不成钢;和母亲冷战,又早早地逼他离家独立……让他少年时过得很是辛苦,也让他的人生少了许多选择。
为此,他怨父亲,有时候甚至有些恨他。到父亲走后,到他要挑起家中的担子,到儿子出生……虽然父亲曾经的很多处事方式仍是他不能接受的,但他慢慢也理解了父亲那些年的一些做法,开始明白父亲曾经讲过的一些话的道理。
跟着父亲上山扫墓是这个大家庭的仪式,是纪念,还有对爷爷的想念。父亲走后,当肩膀上的担子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时,蹲在父亲的墓前,他有好多话想说。说过的话和忍不住滴落的泪随风飘去,也不知是否飘进了父亲的耳朵里。
再两年,奶奶也走了,每年在云顶山上要扫的墓变成了三座。
又十年后,被病痛折磨得不象样、五十七岁的么爸也去了,骨灰就埋在奶奶落墓穴旁的不远处。
二二年末,八十三的姑父在卫生间摔了一跤,入院后本已在恢复中,却因一时逞能,与护工拉扯,又摔了一跤,这次脆断的肋骨刺进了肺……
近两年上山,小车的后备箱里,他已需满满地带够十盆花。踏着熟悉的梯步,在一个又一个石碑前驻足、洒扫,再摆上两盆鲜花……
站在墓前,曾经的悲泣慢慢变成感伤,带着喟叹;又慢慢生出无奈,还有对生命的些许感悟……
岁月在无声中流逝,孩子长大了,自己就会变老。时光悠悠,长辈们脸上又被加刻了无数道深深浅浅的痕迹。生命并不是多么坚韧,世事也并不总是平常。清明祭祀,除却对逝去亲人的缅怀,也是对逝去的那些时光的祭奠。
然而清明,却也是春日正盛之时,万物已渐复苏。从山下开车一路上山,山路两侧,入目尽是生机蓬勃:瞧那桐花,一树树开满;还有白色的木香花,瀑布一样一丛又一丛挂在山坡上。嫩草、树上的新叶、不知名的灌木和藤蔓……绿得肆意盎然。
或许,我们以为逝去的那些生命并不曾逝去吧,它们正以新的姿态在萌芽、生长,在这世间延续。
祭奠,是祭过去,也是为着迎接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