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坡城,羽娘客栈内,广元和十几名三九教教众坐在一起饮酒作乐。
“广教头,你们军师小张仪怎么许久未见呀?”
羽娘娇嗔的坐到广元身边询问道。
广元端着酒杯瞥了这风情万种的妇人一眼,伸手在她浑圆的臀部上捏了一把,冷冷道:“怎么?我们来你就不高兴了,只记着小张仪啊?他现在是生死未仆,我哪知道他在哪,兴许正在什么地方和姑娘逍遥快活也未可知。”
“什么生死?莫非小张仪有危险?那你们还有闲情在此饮酒?”
羽娘立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云游打小便是在这一带转悠长大的,也比较关照她的生意。加之一张讨人喜欢的甜嘴,生得俊俏出手又阔绰,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有女人缘的。即令是这样一位看似无情的风骚寡妇,谈起他来那也是念念不忘。
而子月和花如影二人在被清羽灵喝走之后,又哪里敢提他身受重伤之事,这里面多少都有自己的责任。
顾三春她们虽然担忧,可已经派出大小左二人前去普陀山,只在教中静待消息,若是知道他身负重伤又岂能这般安定?
广元心情不快随口咒了几句军师出气,不意这羽娘竟会这么大的反应。
“你貌似很关心我们军师呀,怎么人人都挂念那小张仪小张仪的,就没人关心关心过我呢?”
广元又妒又恼甚是不悦道。
羽娘自知有些失态,瞧着他满脸怒气,忙端了一杯酒坐到广元大腿上将酒送到他嘴边赔笑道:“死鬼,谁说没人关心你了,来,我来陪你喝一杯。”
广元看着她一脸的假笑,知道都是非心之举,甚是厌恶的将她一把推开,怒喝道:“滚,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小人,小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羽娘被他推倒在地,酒也洒到了身上,受了这无明之火也是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可终究不敢得罪了各位爷,只能独自受了闷气甩手离开。
“广教头,要不我们回母狼山吧,我们拥你为大王,不在这破地方受这鸟气。”
身边的教众一齐怂恿道。
“我还算什么教头?不是新来了一位神功盖世的教头么,我现在是爹不疼娘不爱无人理会的野孩子,就连夫人都不再器重我了。”
广元苦笑着举杯独酌道。
“就是,广元大哥在母狼山时做了多少贡献,在这三九教也是居功至伟,凭什么一个新人一来就把我们广教头的职位给抢了?”
教众忿忿不平道。
“夫人也是有名无实,我们军师连碰都不愿碰我们夫人一下。这小子做了军师后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勾搭漂亮姑娘,心中哪里有我们夫人的位置,我都替夫人感到不值。”
“军师我是服气的,教主又是个什么东西,没有半点能力,整个一个草包。凭什么这样的人也能骑在我们头上指手画脚?他有什么资格做这三九教的教主,不害臊吗?”
教众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来。
广元听着他们的话,越想越气,一杯接着一杯的独自闷头喝了。
身旁的一名教众左右看了看,凑到广元耳边小声道:“我们兄弟其实早就看那什么鸟教主不爽很久了,只是迫于军师的淫威不敢说什么。现在军师下落不明,广元大哥何不举行一次教主公投?我们都拥你为教主,把那废物给罢黜掉。”
这些教众多为从前母狼山的山匪,有云游在的时候,都畏惧他的手段,也敬服他的能力。这三九教在他手里如何迅速壮大起来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论是功劳还是威望都是当之无愧的教主不二人选。
可他一走,这三九教便没人能镇压得住这群山匪的心了,若非还有匪头顾三春在,估计这群人早反了天了。
广元听了斜眼一瞪,将酒杯往地上一砸勃然怒道:“住嘴,你们这岂不是要陷我广元于不仁不义之地。我心里虽然憋屈,但也决计不会做此忤逆犯上之举。
我敬重夫人,只要是夫人的意思,哪怕我广元受再多委屈那也没什么。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这样的混账话,否则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对你们不客气。”
教众听完谁也不敢再多嘴多舌,嘻笑着举起酒杯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提此事了,我们兄弟今天就是出来陪大哥喝喝酒解解闷的,来来,我们陪大哥喝一个,喝喝……”
普陀山,清羽灵双手抱着凉亭的石柱,头侧靠在上面,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心下又想起了与云游在快活城堡的日子。
兀自又是热泪长流,心想小猴子现在在哪?一个人会不会也这么想着自己?一副失魂落魄茶饭不思的神情,完全没了往日机灵活泼乐观开朗的样子,叫人看了无不心疼。
三姑见了只摇头叹气道:“哎,你这又是何苦呢,那小张仪便真有那么好么?真是冤孽。”
清羽灵好似没听见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和小猴子在一起时快乐的回忆世界里,对外物置若罔闻。
“师父,随她去吧,这不是刚分开么,过些日子等小师妹适应了就会好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山在旁安慰道。
清墨则坐到清羽灵的旁边,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我可怜的小师妹,你为何如此痴情,平日看你像一只精力无限叽叽喳喳感觉永远都不会累的小麻雀,可现在却……哎……。”
“要怪就怪那小人小张仪,若不是他将小师妹的心给骗走了又哪会如此。那无耻小人哄姑娘的手段厉害,小师妹也是太年轻才会着了他的道。
他日若是再让我碰上,我一定一剑刺死了他给小师妹出气。”
南山对于小张仪那样的小人,那是打心底的厌恶,说的也是咬牙切齿,好似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私心?有多少私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清羽灵听他提及小猴子,依是不依不饶的要杀他,蓦地里站了起来大哭道:“小猴子已经死了,他身上的伤治不好了,如你愿了。就是你们把他逼走的,就是你们害死小猴子的,我恨你们,你们全是坏蛋……”
说完便大哭着掩面而跑。
清墨起身欲追,三姑拦道:“算了,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转头又向南山问道:“南山,你们最近的两仪剑术练的如何?”
“练得还……还行,只是……”。
南山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南山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只是为何总感觉这两仪剑术没什么威力呀,若是对上一般高手还能应付,若是碰上顶尖高手,只怕……挺鸡肋的”
三姑听了,气得木杖顿地大喝道:“混账,你竟敢如此诋毁普陀山的不传绝技,那不是剑术本身的问题,问题在于你自己。”
南山吓得连连躬身道:“师父息怒,徒儿资质鲁钝,实难意会这两仪剑术的精要所在,还请师父指点迷津。”
“两仪剑术,顾名思义那是两厢情悦的剑术。讲究阴阳互补,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爱意与剑意相合才能发挥出其最大威力。你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足够爱清墨,是否心无杂念,能做到一心一意?”
南山想了想:“当然,我对清墨绝无二心,只是大仇未报,怎敢想着儿女私情,我做不到心无杂念,每每练剑我都临敌在前,剑招往往要重了清墨许多,剑意也要快了许多。”
清墨低声歉然道:“都怪我不好,跟不上南山的节奏。”
三姑扫了二人一眼,怒道:“问题便在于此,清墨在练剑时心中只有你别无他念,是以她的剑风柔和而内劲十足。但你杂念太多,杀心过重,表面看来是齐头并进,实则内外不调,阴阳不合,自然无法达到剑术的最高境界。除非你内力过人,以此来弥补剑招剑意的不足,调和剑气之中庸之道,方可打出理想效果。”
南山听了,满满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命中注定让我报不了大仇吗?为什么都说我不行,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刻苦的练习了还是无用,我真的是尽力了师父。”
南山情绪几近崩溃的跪地大叫道。
清墨抱住南山的头,心疼道:“不管你报不报得了大仇,我都会陪在你左右。”
三姑疑惑的向南山问道:“你南隐寺的师父空悟禅师不是有内力最高武学《纯阳之力》么?他难道没传你那内功心法?”
“我曾问过师父,可师父说我戾气太重,不适合修此纯阳之学,容易阳火过盛而走火入魔,非说我适合什么《佛缘清心经》让我先败败火气。”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看那老东西就是夸大其词,故意有所保留,把好东西藏着掖着,生怕外泄才有此托辞。
再过两日不正是神剑开光么,他定是惧怕你习了《纯阳之力》后,内力大增一举将那神剑拿回,坏了他的敛财大梦。”
三姑一心想让南山承下衣钵,虽说他是男子,但为人宽厚老实深得她的喜欢。武学造诣也在众弟子之上,若然再让他习得《纯阳之力》后,定可更上一层楼,于复仇大愿也更近了一步,是以三姑才会替他鸣不平。
“师父你也认为是空悟禅师对我有所保留,故意不传我上乘武学?怕的就是我夺回本该属于我幕家的祝融神剑?”
“空悟禅师是有道高僧,我想不会是那种自私自利之人吧?他不肯传你,或许真的是你不适合,怕害了你。”
清墨忍不住接口道。
“住口,你懂得什么,这老东西若不是自私自利又怎么会让天朝皇帝替他重修寺院,又怎会搞一个神剑开光的仪式来赚取钱财引人观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不例外,都是为了将本门发扬光大,我能理解。”
三姑语气坚定道。
南山难以相信道:“空悟禅师他,不可能,我师父绝不是那种人。”
“那你的意思是为师在骗你了?哎,你生性善良有情有义,世间人心险恶远不是所能想象的,接受不了,代表你还未长大。”
三姑语重心长的叹道。
“两位师父都待我恩重如山,情同父母,我又怎么敢对恩师不敬妄加猜测?我宁愿相信是南山自己天资有限,也决计不敢存此异心。”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无毒不丈夫,他不仁你又何须守义,如此下去,你的大仇何时能报?”
南山每每想起死去的家人,心中总是隐隐作痛,又怎能忘却大仇?
但有心无力,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相信只有他自己更能体会。
忠孝仁义礼自古难全,孰轻孰重,却要让这本该是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年来背负和掂量,对于南山来说确实有些过于残忍了。
“对,我要复仇,复仇……”
南山听了,心中为仇恨所塞满,登时拔剑飞身纵上房顶,将那愤怨之气化为更加刻苦练功的动力,剑招凌厉凶狠,满是杀伐之气。
“师父,南山这么执着的练下去,迟早会伤了自己的。”
清墨满眼心疼和担忧的说道。
“不必担心,让他将体内的怒气发泄出来就好,南山志在报父母大仇,不为儿女私情所困,是块做大事的料。练不成两仪剑术,兴许走其他路径也未始不能。虽然他此刻还不行,但有这份决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三姑望着南山眼神期许的说道。
“师父,你好狠的心,为了复仇,南山现在都性情大变了,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不要什么大丈夫,我现在反而觉得小师妹的想法是对的。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只求能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大丈夫还是小人我通通不在乎。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什么大仇小仇都不管,就做一位小人陪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师父为何对他如此残忍,不断给他施压,天天逼着他复仇,有如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任你摆布,你是当真爱他么?”
清墨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多年的想法,师父一心只想让南山复仇,其中必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放肆……”
三姑将木杖一顿,狠狠的抽了她一记耳光。
清墨自知方才对师父言语不敬,只手抚着被打的脸,暗落泪水。
“我知道你心疼南山,可为师的良苦用心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他将来是要承我衣钵的人,我现在对他严苛或许残忍,但日后他定会明白为师今日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他好。
一个做大事的人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这点心理压力都承受不了的话还怎么胜任这掌门之职?”
三姑将全部厚望都寄于南山一人身上,这份沉甸甸的由仇恨所包裹的压力都深藏在了“为你好”的外衣之下。
师父尚且仇恨私心未灭,教出的徒儿又岂能幸免?二人同仇敌忾,复仇之念早已根深蒂固,悲剧也就命中注定,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