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盛夏八月,几场连绵阴雨让原本叫个不休的蝉终于噤了声。微信上爸爸发来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往事浮上心头。
八月未央
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独自一人面对全新的一切。正是晚读的时候,每个人都认真地背诵着,甚至有人站了起来,捧着书,背的心无旁骛。那些数学公式、英语单词、生物钟知识点、语文古诗文混杂在一起,如潮水般涌来,把我紧紧包围。黑板旁的倒计时牌,299天红的鲜明。教室的窗户大开着,可以望见不远处的山。大朵大朵的白云在黄昏的风中快速漂浮着,被夕阳的余晖染得缤纷。我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又想起离开济南时妈妈湿润的眼眶,爸爸安顿好我后充满希冀的眼神。我暗自握了握拳,决定一定要让这一年充满意义。我站起来,大声背诵着生物知识点。那么大声,那么投入,以至于宣泄出了心中第一次独自生活的隐隐的不安和面对高三的些许恐慌。
十月
西北地区的初雪来的格外早。十月中旬的一天,天气仍不是很冷,雪花落地即化,松树上却堆满了积雪。我站在宿舍窗前看着雪花飘落,忍不住从被子下翻出藏着的老年机,给几个旧同学发去短信,分享看到初雪的快乐。又打通了妈妈的电话,叽叽喳喳的用笨拙的语言描述眼前的美景。挂了电话,并没有新短信进来。以前的同学们也都在奋力拼搏吧,他们的竞争远比我承受的更严酷。马上就是第三次月考了。第二次月考我考了班里第一,级部七十九。还算不错的成绩,我能保持住吗?上次数学出的比较基础,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呢…我的理科向来差,还能考过班里那个男生吗…雪花依旧悠悠落下,远处的山如同戴了顶绒线帽,我却没了心情,而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十二月风雪客
是冬天的早上,六点十分。操场的路灯并不明亮,同学们都努力辨认着本子上的小字,争取在跑操前再背几个知识点。天色暗沉沉的,漆黑无比,也看不到一颗星星。我站在跑操的队伍中,努力克制住即将冲出口的一个哈欠。来到这里快要五个月了吧。这所学校没有周末,只有周日下午放半天假。晚自习上到九点四十,然后回到宿舍,继续上到十一点。以前读的学校最推崇的就是“素质教育”,我哪里受过这种折磨。开始的几周濒临崩溃,后来咬牙坚持,也就慢慢习惯了。
我开始梦到爸爸妈妈,梦到他们都来陪我。第一次做这种梦的时候,欣喜地醒来,仓促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塞了团棉花。我闭着眼躺在床上,迟迟不愿醒来。突然也就明白了那首古诗,“ 曾为流离惯别家,等闲挥袂客天涯。灯前一觉江南梦,惆怅起来山月斜”。 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离家的日子,但是突然而来的那种失落感真切的让我想哭。
有个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里继续做题,忍不住给妈妈打了电话。到现在我早已忘记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清楚的记得自己很想大哭一场。原来,想念就是打电话的时候不断试图调整语气掩盖住哽咽,匆匆忙忙挂了电话,眼泪就哗啦涌出来,怎么也停不住。
从未离过家的少年,终于尝到了思家之苦。
一月风雪夜归人
天气太冷了。学校停了早操,改为了室内自习。我依然每天挣扎着起床,来不及戴围巾手套便一头扎入刺骨的严寒中,睡意顿时消散。很多次我起晚了,走向教室时别人已经下了第一个晚自习,冲去食堂买饭了。我逆行在人群中,只能慢吞吞的走。在楼梯上碰到同学,总会被调侃:“睡醒了啊!”好在我们的老班也经常睡懒觉,我的成绩不算太难看,也就混过去了。
刚刚结束第五次月考,学校突然通知说有五地市联考,延迟放假。高一高二的已经离校,校园里空荡荡的。午饭后打开水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热水在冷空气中蒸发成白雾,渐渐模糊了视线,更觉得冷清。
晚自习结束,我总是一路踏着积雪回宿舍。一脚踩下去,喀嚓喀嚓。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从教室走到宿舍,一侧的天空是暗粉色,像是在孕育着一场大雪,另一侧却明亮,泛着淡黄的光晕,大概是被云朵挡住的月亮了。回宿舍的路上可以看到校外的电梯房,数家灯火,或紫或蓝,有白有黄。是家的象征。思念在一天天吞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