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是去年为一个古风电台写人物专题文案时专门找来阅读的。
高中时我们学过白居易的《琵琶行》《观刈麦》,知道他晓畅直白的用语背后是他对“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改自《与元九书》)主张的坚持。
也在少不更事的年纪向往元稹笔下的爱情,无论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离思五首》)的忠贞不渝,还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遣悲怀三首》)的压抑感伤,都极震慑心灵。
然而后来再了解,诗人无论写下过多么情深真挚的篇章,都不代表那篇章后的故事是美好的——有时甚至残酷。他们的精神世界和真实世界,总有理想与现实的差距,那些深情赋己,由一时所感,又打动后人,并不见得确有其事。比如元稹对亡妻韦丛的悼念,为何不能是对在世时她的珍惜爱重呢?难道人真本性贱?
两位诗人都可谓是食色性也的意气中人,私交也颇好。宦途向来命运多舛,可知己至交,即便分离聚散皆随缘,天涯海角,只要鸿雁能飞跃,都不忍音信断绝。
白曾在《酬微之》中寄语:“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这样的往来既可见两人情分之亲厚,也是对元诗绮丽的赞美。
元稹位居左拾遗时,一朝不慎直言犯上被贬,能交心的也是白居易,“莫言邻境易经过,彼此分符欲奈何。垂老相逢渐难别,白头期限各无多。”(《酬乐天》)这话哀极悲极,像已行将就木,而再也不去想是否有那一线生机——或许还能右迁,或许还能重逢……
在那折柳送别的归处,山南水北的尽头。
可白居易这一路也不顺遂,否则何以至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想象他们也曾居天子脚下,忠君食禄的光耀门楣又接着扬旗党争的意气风发,白日里踌躇满志尽笔墨挥毫,晚来眠花宿柳享闺房之乐,一朝走马长安,居大为易。
那些故事,是可以供末路心死的浮梦了。
所以以他二人观当时文人之关系,“何谓文人之关系?白氏长庆集二八与元九书云:与足下小通,则以诗相戒。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同处,则以诗相娱。”《元白诗笺证稿——长恨歌》
简单描述完元白两位诗人,再提两句《元白诗笺证稿》的作者陈寅恪先生。陈寅恪是一名北归派的学者,最终的信仰无不见于他为王国维先生所撰碑文《王国维先生纪念碑》:“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火,共三光而永光。”
我曾另读过一本改自纪录片《先生》文案的同名书籍《先生》,其中就演绎了陈寅恪先生的生平。他对于学术的专心,对旁骛的漠视,对信仰的坚守,就如一杆青竹,也许风雨可以压迫使之弯腰,精神依然挺拔不屈,沉默而专注地向着黑暗中的清风明月。
回到陈寅恪先生的著作《元白诗笺证稿》,这本书字数不多,但行文并非白话文,初读是有些吃力与不适的。然而读进几篇章就能感受到文字的灵动练达,言之有物,阅读时仿佛能看到老先生对照元白二人诗文作品蹙眉不语,一会儿又摇头口中念念有词,一灯如豆下执笔写来的情形,也颇觉趣味,像是与他交友一回,可学习也可会心一笑。
……因为时间来不及,先发这么多,等我补完,谢谢。
文:临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