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记忆,是挥之不去的初恋;有一种美食,是家乡才有的味道。我生长在西北干旱贫瘠的陇东高原上,八十年代前后匮乏的物质食材,造成了自幼就对食物有种独特的欲望和崇拜感。辟如缠着奶奶把馍馍切成薄片放铁锅里,用麦草火炕得(焙烤)酥黄酥黄的,感觉那就是人间最好吃的了。再辟如和小伙伴们在田间地头的硷畔上,挖洞烤土豆,糊得一脸一嘴的黑灰,但土豆的美味之至却总是充分的享受了。
其实那时候的美食还有两个能吃到的时机和来源,一个是传承了几千年不变的红白喜事,四村八邻沾亲带故,随礼搭情,总能吃上一顿席面子。起先光景好的人家,往往是九碗三行子(横看三个碗,纵看也三个碗),日子过得烂干 的人家吃五碗。这九碗有讲究,记得是四角四碗叫柱顶石,里面食材有土豆块、豆腐块、最上面覆盖一层猪肉片子。间隔四碗是两碗蒜泥凉菜,两碗稀碗子(食材是粉条、木耳、黄花菜)。中间一碗是酥肉,和陕西长武酥肉系出一脉。再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什么八挎五,十三花,八凉八热,已经没有什么迫切的享用欲望了,甚至连名称都不记得了。另一个就是过大年,虽然物质上比较匮乏,但过一个年,每个家里总是少不了或杀一头猪或割几斤肉,炸油饼、糖果子、肉包子、花花馍,最是忘不了大年初一开始的土暖锅。那时候的暖锅多以平凉安口镇烧制的粗陶土为主,焦黑发亮。吃暖锅先要装暖锅,食材多以豆腐、粉条、萝卜片、白菜、丸子、酥肉、五花肉片,加入高汤,在木炭火的炙烤下,整个暖锅冒着腾腾热气,紧贴锅壁的汤汁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肉香菜香融合的味道。正月里亲朋多,几乎每天都做,吃不够,吃不腻,时不时来一杯自酿的糜子黄酒,这段岁月,是农村人红光满面的岁月,是农村人热情好客的岁月,是暖锅香气四溢笑口常开的岁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的美食,多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的,但却少了那份一哄而起吃不够的乐趣!
记忆中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情结,一家煮肉,半条村都弥漫着浓浓肉香,现在早已没了那种浓浓的景象。但那份情结却愈发的矫情,在某段时间里,矫情到专门去肉铺子买一只猪大腿,回农村老家烹煮,香气有,却淡了许多,食之也没了满口生香的浓郁馥香。邻家二叔一语中的,那时的土猪肉早没了,猪都改良了,现在的肉蘑哒哒的,没嚼劲,没香味儿啊!是啊,记忆中狼吞虎咽的气势,记忆中的满嘴流油唇齿生香,都去哪儿了?
物质的满足,食材的丰富,人性中挑剔的一面,随之滋生膨胀弥漫,或许也是构成许许多多的人们,对已远去的那段岁月匮乏的美味不忘的情结因素之一吧!
其实,童年的味道,家乡的味道,是一种至老不忘的恋母情结,在每一个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