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月云
童年,老家养了一只美丽的大白鹅,还有六只俊俏的鸭子。有趣的事情一箩筐,今天我把这箩筐简单倒一倒。
白鹅是个女神,优雅端庄。她喜欢在阳光下慢慢地梳理羽毛,羽毛反光,白得耀眼。白鹅叫起来的声音是:“哎~~歌~”十分悠扬。
六只鸭子都是母鸭,长相各不相同——一只白鸭,身形略小;一只大黑鸭;一只灰色的普通鸭;三只麻鸭,花色深浅不一,无一例外地眉清目秀,顾盼生辉。
盛夏,草木葳蕤,野花遍地。白鹅女神和小俊鸭们排成一路纵队去门前的小河游泳。白鹅是领队,优美地踱着方步,仿佛大户人家的公子。六只小鸭依次跟在后面,迈着小短腿拽呀拽地向前走。画面轻松,略带喜感。多年之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个场景,除了感觉美好,还不免要感叹这个队伍的梯度建设真真是极好的——没有任何人质疑我们的白鹅领队。
鸭子和白鹅一样爱美爱干净。游泳归来,六只鸭错落排开,在院子里腆着胸脯,怡然自得地梳理自己胸前的羽毛。
打扮停当后就是午睡时间。鸭子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嘴巴插在翅膀里,整个身子呈椭圆形,几只凑在一起,热闹又安静地睡了。偶尔看到调皮的一只,把嘴巴伸到旁边小伙伴的翅膀里,继续睡得香甜。夏日午后,整个世界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让人不知不觉想起一首歌:“鸭子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放暑假的日子,吃过午饭,大汗淋漓。我和姐姐每人拿一根黄瓜,由一个人抱着收音机,夺门而出。跑到东边房头,坐在小板凳上,凉风习习,惬意安逸。收音机里传出单田芳沙哑的声音:“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的根苗,气是雷烟火炮!” 醒木一拍,开书!“上回书咱们说到……”
鸭子早已在我们身边漫不经心地转悠,漫不经心地望着我们手里的黄瓜。这个时候,我们通常会来一场互动游戏——你投我接。嗯,您猜对了!就是我们咬下一小块黄瓜,空中抛出,训练鸭子的敏捷力——用嘴巴直接接住黄瓜。六只鸭子经过数月的训练,已经达到了可登台表演的水准,平均接中率高达90%。训练的刻苦可见一斑,教练员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嗯,我会告诉你们被跳上来抢食的鸭子夹到嘴唇的酸爽感觉吗?
白鹅和鸭子每天各自负责下一枚蛋。白鹅下巨大白皮蛋,一枚可顶四枚鸡蛋。白鸭下白皮蛋,其他鸭子下浅绿皮的蛋,干净清爽的绿皮蛋。
大部分时候,蛋都是被下在鸭舍里。早上起来,拿一个小锄头,从鸭舍的小门伸进去,轻轻地往外搂,不可用力过猛,以防蛋被碰碎。6,7只蛋的收获,让人一大早就心情愉悦。偶尔,白鹅和鸭子也会把蛋下到不确定的地方,这时候捡到蛋的人就仿佛捡了钱一样开心。赶巧了,还会捡到刚下出来不久的,拿在手上还温温的蛋,满满的质感,让人回味无穷。
妈妈每年夏天都会腌一坛咸鸭蛋。自家的鸭子陆陆续续地下蛋,妈吗就陆陆续续地往坛子里放鸭蛋。为了区分时间,每只鸭蛋上都用铅笔写上日期,再放进坛子(捞的时候要看日期,铅笔字依然清晰可辨) 。腌满28天后,就可以吃了~在鸭蛋的“空头”磕一下,剥掉一块蛋皮,用筷子一扎,诱人的红油吱——冒出来。配上油豆角土豆炖肉,白米饭,喷喷香。
家养的白鹅和鸭子是不用买饲料喂的,都是吃自家的绿色食品——蔬菜和粮食。真正的纯天然无公害。白菜,苣荬菜,豆角叶,黄瓜,荠荠菜,西红柿,剩菜汤拌玉米面儿,玉米粒,都是她们的美味。菠菜和油菜不是最爱,但也可将就。
鸭子饿了的时候会大喊——嘎!嘎!嘎!嘎!通常四个音节一组,仿佛在扯着嗓子喊:快!拿!饭!来!
食物端来,鸭子毫不顾及形象,六只围在盆边,一圈,玩儿命吃。边吃边甩,弄得盆边到处都是。亏得还是号称爱美爱干净的鸭。
平日,鸭子看到小孩子从屋里出来就很开心,信步走来或者远远地看着你。如果你手里恰好拿着黄瓜或者西红柿,那就更妥了。他们就这样满怀期待地一直看着你,你说你给不给,给不给?哈哈,多少要给一点吧,咬下一块黄瓜或西红柿,扔得远远的,看谁能抢到。或者,喜欢哪一只就扔到哪只的眼前。鸭子吃过东西后通常是会表示感谢的,一边点头一边“嘎嘎嘎嘎”,同样是四个音节一组,反复多次。不过这回声音欢快,节奏鲜明,面带微笑(招牌式的)。
鸭子淘气。偶尔菜园的门忘了关,鸭子毫无顾忌,鱼贯而入。各种蔬菜品尝一遍,又吃又踏。大人发现了,赶紧进去追着撵,鸭子嘎嘎大叫,两条短腿拼命地跑,有的直接张开翅膀,以借两臂之力。被赶回到院子里之后,鸭子先张开双翅使劲地扇几下,然后互相之间一边点头一边简短而连续地嘎嘎嘎叫,仿佛在交流刚才偷吃蔬菜的喜悦心情,以及被抓了现行赶出园子,这场exciting的经历。
东北有一句歇后语叫做“狗撵鸭子——呱呱叫”,就是“很棒,顶呱呱”的意思。比方说:“这个小孩儿学习特别好,狗撵鸭子呱呱叫。”现在想来,也是惟妙惟肖。
后来城市建设,大兴土木,我们所在的郊区也未能幸免,门前的小河不见了。可是爱玩水的白鹅和鸭子们怎么能没有水呢?妈妈想了个好办法,把家里最大的一只铁皮洗衣盆放在院子里,装满水,供她们玩耍。鸭子们洗的撒欢,头一下一下地扎进盆里,翅膀挓开,边洗边颠着膀子抖搂水,一副酣畅淋漓的样子。
白鹅女神要矜持得多,从来不会像鸭子那样旁若无人地恣意撒欢儿。白鹅动作慢,始终保持优雅的姿态。白鹅的脑门像年画上的寿星老一样有一个圆圆的凸起,嫩黄色,看起来像是硬硬的。有一次我和姐姐好奇,抱住女神,摸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哈,手感竟然是柔软的,好有趣。白鹅女神很不情愿,使劲挣脱了我们,晃着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鹅女神和六只俊小鸭,用妙趣横生的故事装点了我们童年的一天又一天。
童年时天真烂漫的我们,是否也为她们带去了许多始料未及的快乐呢?我想,是的。
PS: 送一颗彩蛋给大家~~ 这是目前仅存的一张麻鸭照片,眉清目秀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