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既需要传承又需要创新,这是共识。那些泛黄而脆弱的稀有古画,今人有幸观摩时都不禁要心生敬畏——不仅感叹于历史大浪淘沙却仍对艺术留有怜悯,让这些数百千年前的古人笔墨仍能呈现在我们面前,同时,也不禁要感叹艺术有着强大的时空穿透力,即便历经百千年的时光也仍然不能埋没它的光芒。
无可否认,时代发展至今使得任何领域都达到了最为繁荣鼎盛的高点,以艺术而言,恐怕没有哪个历史时期的艺术及其衍生行业能有如今这般繁华——各种艺术思想流派可以自由而任意地开辟、任何艺术作品皆可以超越地理限制任意流通、富有的藏家可以满世界地搜罗艺术品、画家能快捷地在现实或者网络中找到自己的市场……
也许正是这种艺术繁荣的表象,使得不少如今的画家发出另一种感慨——当代艺术,已经超越了古人!这种超越古人的错觉其实绝不仅仅只是画家有,很多当代的书法家也敢放胆狂言如今已是书法的巅峰时代。
诚然,若是只看由艺术衍生的周边事物,古人自然早已被远远抛在历史的尘埃当中,但如果论及艺术本身,也许任意拿一幅古人的画出来都足以让如今很多画家羞愧难当。
五百年前曾有一个画家留下了一幅“怪画”,这幅“怪画”初看毫无高度,他只画了三个怪模怪样的老头,却被历代名家奉为传世经典。
如今,这幅画被塞在了故宫某个藏馆的角落中,但这一点也妨碍这幅画继续嘲讽着如今那些狂妄的画家们。
画家李世达是明中后期有名的文人画家,他的一生基本活在相对繁荣的时代里,在他留下的传世作品大多是那种闲情逸致抒发雅意的典型文人画,唯有这幅“怪画”既无高雅的情怀又无清爽的笔墨,但从他落下最后一笔起,这幅“怪画”就开始嘲讽那些狂妄而不知自弊的人。
画中三位怪模怪样的驼背老者,尽管自知身残佝偻却仍浑噩自乐,三人在路上偶遇相顾而笑,不以自身弊病为悲,反喜众人皆驼,拍手相庆,幸灾乐祸于世人皆各有陋弊。
李世达此画不是要颂扬乐观与豁达,而是意在鞭挞这种狂妄无知的自满自得,他有感于时弊而放下那些闲情逸致式的文人笔墨,转而用干练而沉重的线条勾勒出这样三个驼背老者,或为讽世、或为呐喊,寥寥数笔就直截了当地揭开世人之弊。
反观当代一些自比文人的画家们,除开画一些颂圣式的媚世之作以为,就是画一些讨喜的逢迎之作,对于艺术的追求也只不过是紧盯着藏家的钱袋子而已,在以名号为尊的画风潮流之下幸灾乐祸于大家都一样,拍手相庆高呼当代艺术已远超古人。
而李世达五百年前的这幅“怪画”,就如同为当代画坛的众生像作了生动的描绘,让如今很多画家羞愧难当——除开逢迎与钻营之外,当代艺术还有什么于现实有积极意义的表达呢?
或许当代画坛缺乏的不是学术层面的“艺术性”和“思想性”,他们缺乏的是对艺术社会贡献的思考,缺乏的是用艺术批丑揭羞的骨气,他们乐此不疲地在所谓的笔墨和所谓的艺术性当中寻找成就感。
然而,李世达的“怪画”在当代画家眼中,又有多少所谓的“笔墨”、又有多少所谓的“艺术性”呢?恐怕,汇聚当代画家的笔墨和艺术天赋也难以画出一幅这样深刻的作品来吧!当他们无不得意地狂言自己已经超越古人时,却仍不得不被这幅五百年前的怪画狠狠地嘲笑——五百年过去了,你们还是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