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刻我坐在火车上,思考创业带给我的得与失。
每当一个改变个人或公司命运的事件来到面前时,我都没做好充足的准备。用合伙人的话来说,就是「事儿推着人走」。
我很幸运,一直很幸运。
决定辞职创业,只因为在火车上听了一首让我落泪的歌,我觉得人生不能这么寄希望于别人了。
幸运的是,有一个无条件支持我的老婆,有一个无条件相信我的合伙人,和两位放弃更好的去处无条件跟随的老员工。几个人第一次坐在广外大街的火锅旁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甚至不知道第一单生意从哪里来。
当我需要资金启动公司的运转的时候,一个一直惦记我这摊事儿的兄弟说,我给你找了个生意。
于是我自己掏钱买了火车票,一路南下坐到了赵老板的对面。我还没来得及讲解公司的业务,老赵就开门见山的说,我不打算和你做生意,我打算投你。
谈了几次,我们拿到了启动资金。
公司第一次要发不出工资的时候,我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那天晚上,我盯着天花板上一只被拍死的蚊子留下的印记,想象着公司像一只蚊子一样被无情的市场拍死在创业的第一年。
我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总有办法挺过去。
我告诉自己,怎么不可能,百分之八十的公司差不多都是这时候死掉的。
我想起了那么一句话,「创业者睡的像婴儿一样香甜,但每个小时都要醒来大哭一场」。
第二天,公司接到了能够再撑一个月的订单。
后边的日子就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我的失眠也再也没有好转过。
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的时候就是读书,管他什么战争商业,什么创业投资,什么天文地理。
我知道自己在和一个致命的巨浪赛跑,书只是手里越划越薄的船桨。
这段时间读的书,很少有系统性的沉淀下来的硬知识,只是一页一页的带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然后被狂风吹散在潮湿的空气里,卷进身后追逐的巨浪中。
是的,面对残忍的市场,自认为技术上很优秀的我,那种朝九晚五的日子里安逸的心情也被一波波的浪潮颠的丧失殆尽。
这段日子里有两句话让我觉得心安,一句是合伙人说的「慌什么,该来的总会来」,另一句是原始员工说的「希望彬哥你多思考一个CEO该思考的事,不要在焦虑的时候做决定」。
现在如果一个年轻的朋友问我,该不该去创业?我的回答铁定是「没想好的话,别去,坑深」。
但我深知,每一个决定去趟这淌浑水的人,都自认为已经想好了。
2.
有句老话一次次的被成功者讲述:「机会总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
可是我们似乎永远没准备好。
第一次收到合伙人的邀请,第一次收到天使投资人的邀请,第一次谈一个相当于自己年薪的合同,第一次不得不编写一个软件,第一次接受媒体的采访,第一次面对几百人讲述公司的故事,第一次和战略投资人谈五年计划。
每一件事都突如其来,每一件事我自己都感觉做的只比及格线强那么一点点。而如果这些事任意跳过一件直接到下一件,我确信,我一定到不了及格线。
于是当我坐在这里思考的时候,我想,总得给自己总结点什么,总不能继续指望命运随便扔给我一个刚刚能够承受的幸运,直到我彻底逃离那巨浪的的追赶。
上班的时候,我并不老实。我会在老板交代的任务之外,再琢磨一些本来用不到的东西。
记得一个成都的项目,已经签了合同供了货,我想起最近刚刚看到的交互式三维安装指导的程序制作。
正好赶上五一假期,我记得那天是大家庭聚会,大家都在烧烤、K歌、打羽毛球,我憋在蚊蝇飞舞的屋子里,一心想搞出这么一个程序来。
我花了整整5天的时间做出了这个三维指导,很炫,很直观。老婆和家人都嗔怪我,客户又没提出需要这个东西,你放着好好的假期不休息这是干啥呢。果然,发给了施工单位的时候,他们并没什么感觉,老板看了看,夸了几句,也没有多说什么。
半年之后,我在和投资人展示这个技术的时候,他高兴的说,这个好啊!正好现在港珠澳大桥我们参与技术投标,你这个一定能带来好处!
于是,公司的第一单生意,就是投资人给的,用的就是这么个在上班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琢磨出来又没什么卵用的技术。
为了签一个服务合同,我跟当时还不是合伙人关系的合伙人注册了公司。那时候的他已经辞职寻找自我,我还没辞职,甚至没想过要辞职。我们只是觉得有这么个机会合作展现一下技术,干私活交税又太高,不如注册个公司吧。
那个私活很快完成,我们觉得既然公司都注册了,为了那几千块钱的注册费和起名字浪费的脑细胞,就这么扔掉不合适。不管以后怎么样,先把资质和网站弄全吧。于是我们又用下班的时间,一张图一张图的设计网站,选模板,扒代码。
然而这白耽误工夫又没有访问量的网站,在我那位惦记着我的事的兄弟正好在火车上和老赵聊起我们的时候,派上了用场。这位未来的天使投资人看了手机上我们的网站和视频,燃起了见一见我的兴趣。于是我背着包登上了那列改变命运的火车。
出来成为了创业者,我也还是不老实。我迷上了PPT特效,迷上了TED演讲。我会翻出电脑里以前做的PPT,对照网上的攻略,一点点的研究衬线字体和非衬线字体的区别,买了《写给大家看的设计书》一页页的研究色彩的搭配和对齐的讲究。
第一次使用prezi做了一个动态缩放的PPT,我很兴奋,对照着做好的PPT练习演讲,虽然那时候一个技术型创业的小团队还用不到什么presentation。
然而第一次收到总公司发来的厦门行业峰会邀请函的时候,我这点提前做过的无用功,又派上了用场。那天的演讲非常成功,演讲之后很多同行业的人在台下和我交流,在和这些牛人的谈话中,一个软件设计与硬件产品结合的方案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的形成,并在两个月后成熟为公司的核心价值。
自己做PPT,自己演讲,这个爱好一直被我保留了下来,我逐渐形成了习惯和自信,后来在总公司上市庆典那天,投资人压缩了自己的演讲时间,给了我整整20分钟的演讲时间。虽然时长的控制差了一些,还是很顺利的吸引了投资人的目光,为公司未来的发展争取了实在的利益。
说起较劲,合伙人更是在小团队中被赋予了「万能」称号,有时候死磕起一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比我还要来劲。
我想,这也许是我们能够保持幸运的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完全准备好,却一直做的比「必需」的要求强上那么一点点,在行走的路上,比需要的速度快上那么一点点。
3.
千万别把这篇文章当成什么成功人士的励志鸡汤。因为写这篇文章的人还成败未卜。
市场还是很残酷,那道足以掀翻创业小船的巨浪,还在背后凶猛的追逐着我的团队。只不过,经过这一年多的同舟,我对我的团队的每个人和背后支持的公司有了更强的信心,我们能把这艘船驶向梦的那一头。
这篇文字,只是我的一段思考和总结,它不针对什么成功,也并不针对创业——毕竟那么多人不选择创业,人生一样过得风生水起。
我们会敬佩那些从一开始就立下改变世界的目标,并为之奋斗的人。我们同时也会觉得,他们离我们好远,他们是少数的精英,而我们只是普通人。
我们在这种敬佩中逐渐放弃了自己,并把努力和死磕归结成嗤之以鼻的词汇。
当机会真的来临的时候,我们会觉得幸运,但感叹自己没有准备好。还没有筹备好资金,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技术,还没有像样的团队。
于是我们只得感叹命运不公,并发誓一旦准备好,就要做出一份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但更大的概率是:那些改变命运的机会,压根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我们看都看不到它们的影子。
当一个公司想去竞争对手那里挖人的时候,只会考虑挖那些干的最出色的人,最好是干的出色待遇又还不算高的人。那些比最出色的人差一点点的人,压根不会听到有公司在挖人的消息。
当一个电视台放出选秀比赛的海选消息的时候,这个消息只会在已经关注音乐界近况的二三流歌手中传播,他们已经为音乐吃过了几年的苦头并在埋头坚持。如果你只是时不时去唱吧或卡拉OK吼上那么两嗓子,你甚至不会听说这个也许会改变命运的消息。
我喜欢一句话:「你现在的努力,是做给下一个老板看的」。
是的,机会来的时候,对于极少数人来说,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对于另一部分还没有做足准备、但至少朝着改变自己的路迈开缓慢步伐的人来说,会受宠若惊的感谢命运并努力对得起这个幸运;而对于留在原地的人来说,则很可能永远看不到什么所谓的「机会」。
用简单的话来说,如果你希望成为一个服装界大佬,但你正从事着一份农业养殖的工作,与其等待命运扔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如在疲惫不堪的夜里,放下手机,用心设计一件无比丑陋却凝结心血的衬衫,然后拿给你的朋友,在他们的嘲笑声中一脸严肃的说:「别笑,我想学服装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