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那一田送你送到最后/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当拥挤的月台挤掉送别的人门/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我只能让眼泪留在心底/面带着微微笑,用力的挥挥手/祝你一路顺风。/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吴奇隆《祝你一路顺风》
离别是记忆里面时常响奏的序曲,总是呆在某个角落里面闪烁着点点微弱的光芒,在尘世看尽了花开花谢,逐渐懂得了如何去珍惜拥有,哪怕是一瞬间,昙花一现然后又稍纵即逝的幸福,也是需要精心的呵护和照料。
不知道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我参与了我们学校举办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培训班级,那个时候觉得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好玩,所以就报名了,在那里呆着的几个月,因为蒙昧,对数学没有过多的了解,却认识了一个人而深刻理解了一首歌。那个年代,我们那里流行带锁的笔记本,每个人总是买了一本带锁的本本,觉得是一种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至于本本里面的内容,也因为那把锁,相互之间无从知晓。每次上奥赛课的时候,我都会带着自己那本笔记本去,其实里面也没有其他内容,仅仅是一些零碎的文字和我钟爱的歌的歌词,奥赛结束的时候,里面多了一首歌——《祝你一路顺风》。
她叫静,是一个单眼皮的女生,我和她是在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班认识的,原因是因为这首歌,同样也是因为她,我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很早的时候我就看过录像带版本的《逃学外传》,里面有吴奇隆、林志颖、张卫健、张敏等这些当年红透一时的明星,在这部影片里面,我听到了这首歌。“当你踏上月台,独自一个人走……”那个时候因为喜欢,我每天都哼唱着这首歌去上课,但是哼和唱终究还是有区别,我只是记住了旋律,却忘记了歌词。
依稀记得那天有雨,我课间的时候待在位置上唱这首歌,这个时候,前排那个穿着紫色上衣的女生突然转过头:“你也喜欢这首歌?”我当时一下痴了,像个傻子一样望着她发呆。“是不是啊?是不是?”她很兴奋,又继续问到。
“恩……”我被迫回答了她的提问。
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班的课程和上大学一样,没有固定的位置,也是先去上课的坐前面,然后来上课的人坐后面,里面都是互不相识的学生,每个班级都挑选了几个人参与,组建了一个类似“尖子班”的班级,在周末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开课。所以那个时候面对这个面带笑容的单眼皮的女生,我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同样当时被她可爱的笑容彻底“击垮”。不能否认我是一个很喜欢欣赏女生的人,从小就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看女生开心地笑和感动地哭,对我而言,这两种表情不论来自于谁,都是那么美。
那个时候的我,对这首歌喜爱至极,但是只是在片子里面听到了插曲,没有真正了解过这首歌源起于什么地方,所以我就向她打听。“哎,对了,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她转过来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你自己哼着这首歌,居然不知道名字?你真可爱!”我望着她的笑容,也笑了,只是微微一笑,很淡然。然后她对我说:“这首歌叫《祝你一路顺风》。”那一时刻,我感觉自己像找到了宝贝一样,从来没有那次这么开心过,当时就有一种冲动想记录下这首歌,于是我拿出了我那个带锁的本本。
“你记得歌词吗?”然后我很礼貌地问她。
“记得啊!”她显得很专业的样子,“我很喜欢这首歌,所有的歌词我都能够记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诧异了——我拿着我带锁的本本,稚气地恳求她:“你能不能帮我默写在这个本本上?”她看着我,看着那个带锁的本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本本那个时候在我们每个人心中,代表了秘密,代表了自己唯一的神秘感和独占的权威,没有任何人会主动把自己的本本给别人看,因为那里有自己的心情日记,有很多很多关于自己的别人无法知道的话语。我的这个行动,把这一切完全打破了,她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这一行为,呆住了。我看她呆住了,又继续问道:“行不行嘛?”
“啊……可……可以。”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我的话,估计还没有从这种诧异中回过神来。然后她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我的本本,写之前还回头问了我一句:“我可以看里面的内容吗?”也许很多人都把自己的秘密写进了日记,而我却在日记里面展开了所有的秘密,很小的时候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没有能够记录的心情,我宁愿把美好的事物藏于记忆,将忧伤悄然忘记,也不会在日记里面记录自己的心情。所以那个时候我很无所谓地回答了一句:“可以啊,没问题!”
那个时候女生都是成群的,三个一帮,两个一群,人际关系都是“岛屿式”的,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范围里面共享着不同的资源。她旁边的女生看我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带锁”的本本给了她,就开始很兴奋地在那里翻阅着,像捡到了宝一样。其实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的本本里面只有一种东西,就是记忆,害怕自己忘记了曾经的美好,把很多记忆都保留在生活可见的视野之内。她们看了两到三页,发现不对劲,静就回过头来问我:“你的本本里面记录的全是歌词?”
“恩!”我很自豪地回答。
“而且全是别人帮你写的?”使他更诧异的是我的本本里面有着很多人的笔迹,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
“对啊!”我答得很肯定。
“你真奇怪,男生的本本都干这个吗?”
“我想不会吧!我只是比较喜欢就记录下来了。”
“……”
熟悉是多个陌生叠加在一起的重复,而知己便是熟悉了彼此过后的珍重……
就这样,我认识了她,而且在我的本本里面留下了她的笔迹,记忆里面她的笑容,也会时刻在自己的生活里面轻轻翻阅起来。渐渐地,每次上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课的时候,我就开始和她同桌,接下来我们就形影不离了。异性朋友在儿时是那么纯真,没有过多的想法,到了如今的生活却觉得那份珍重是那么令自己羡慕,不需要任何掩饰,流露的一切都是自然的产物。她很喜欢翻阅我的本本,不仅仅是因为里面有我收集的无数人的笔迹和歌词,更多的里面有很多我自己写给自己的箴言以及我手绘的钢笔画。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有一句话是我摘抄的:一个只顾低头赶路的人,永远领阅不了沿途的风光,只有那个在路上懂得珍惜点滴的人,才知道洒满玫瑰花的长廊,满是灿烂。
就这样,她的笔迹写入了我的本本,也许对别人而言,“带锁”的本本都是秘密或者自己的想法,而对我,本本成为了一个珍藏笔迹和歌词的驿站,不仅仅如此,里面还保留了很多人在写完歌词过后自己写的一部分评价。拥有这些东西,我喜欢上了这种平凡的幸福,这种幸福不需要任何装饰,仅仅需要细腻的内心就可以完成,因为这些东西留住的是时光,留下的是记忆。
那个时候我们第二课堂不仅仅是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班,后来又开了摄影班、素描班、等等……也许吧,在我的记忆里面,只有残留的三个班种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同时参加两到三个班,都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我就报了个美术班以及摄影班。在那个没有高考没有中考的年代,兴趣成为了自己唯一的栖所,在现今看来只是一种欲望,对自己内心一个满足的交代,但是那个时候,我们确确实实被这种东西深深地影响过。小时候的我,漂浮不定,对任何东西的好奇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成为一种执着,所以那个时候我拿过很多奖项,绘画大赛、环保征文……谁都没有想过这些奖项都成为了历史,看着我如今从事的另外的爱好都觉得也许那仅仅只能称为爱好。一次偶然的情况,我带静去了的我的“逍遥居”,那是一个长满了花草的小山坡,那里只有鲜花、杂草,天晴的蚂蚁和阴天低飞的蜻蜓;没有池塘,只有小小的树林,旁边便是公路。其实静最喜欢听我讲,而不是去看,因为我讲的时候我会一味地讲那个地方怎么好,怎么典雅,其实,这只是儿时的一种憧憬,那里在现今看来就是一个废墟一样的小土坡。但是很荣幸,她去了不仅没有责怪我夸张谎言渲染的期待,而是沉浸在那种氛围里面了,于是她走到小土坡上边,闭上双眼,然后说道:
“浪,你再把上次你说的‘逍遥居’给我描述一次吧!我想在这里感受一次,真实地感受一次……”
望着她充满期待的神情,我又开始了我的幻想式的描述:
“那里没有忧伤,也没有阳光,一切都那么平静。夏天的时候,有知了在树林里面叫着炎热,冬天,那里有冬梧桐让我们可以感受到绿色的春。大清早的小鸟飞上树梢,杂草在树下伸了伸懒腰,风吹过来泥土开始清醒,雨露的衣裳开怀地笑……”讲完了那幅画,那副在思想里面勾勒的画,她继续闭着眼睛。我走过去才发现,她哭了,我当时慌了,赶忙问道:“怎了?静?”
她睁开双眼,揉了揉眼眸,然后擦掉泪水,对我说:“第一次发现生活这么真实而美好,浪,你对我真的很好,我第一次用听觉感受了这个地方,而且是用思想和它对话。”
“可是你没发现我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吗?”
“我不管,在我的眼里,在这个‘逍遥居’里面,我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你所讲的,我能够看到的也是你说讲的,至少有一点,这里确实有蚂蚁、蚱蜢和麻雀。”
“如果你喜欢,那以后我可以常带你来这里,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呢!”那时的自豪来自于看到了女人的感动,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生活可以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来感受,我们忽略了很多存在的东西而陷入了繁忙,而我们也忘记了闲暇的时光有时候不需要任何娱乐来填充,仅仅是用心去听这个世界,幸福便悄然而来。
那天我和她玩到很晚很晚,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去的,只是记得那天我们累了,在“逍遥居”的小山坡上背靠背唱着那首歌:“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而那一次也是我记忆里面最后的一次有关她的片断。那年,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班到了第二个学期就没有了,因为我和她在不同的班级,所以平时都很少见面,那个时候我也很少去找她,似乎彼此心里都明白,有些东西只能在记忆里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有些友谊也只能相忘于江湖。就这样,时光走了,我和她之间的一切也慢慢消失了,有时候回忆起来我们相互间都不能称作做知己,也许仅仅是一个时间段的知音和玩伴吧!
时光总是站在月台目送我们远走,对着年少无知的我们,一次次地祝福着我们一路顺风……
后边的记忆就彻底模糊了,模糊得我都忘记了和她分开过后的那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大学有一次回家我在家乡的卖香基(乡村版肯德基)门口遇到了她,那时候的她浓妆,身边有个高大的男生,而我们只是相互认出了对方,微微一笑,然后就擦肩而过了。不幸和幸运都是天平的两端,那次我却觉得幸运,虽然现在和她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一个时间段能够形影不离,但是我们却彼此记住了对方,在多年分开过后重逢那一瞬间,我们都可以认得对方的模样,原来生活就这样简单而微妙。
静的影子走了,也许那次见面过后我已经很清楚,以后的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在不折不扣的现实里面,慢慢走向衰老和死亡,而我和她毕竟是彼此生命里面从容的过客,只能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个机遇把彼此的剧本写入到记忆里面。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记得我,但是我却记住了她,因为那首歌,因为每次听到那首歌我都会为她祈祷:
静,祝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