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非常热闹,喧嚣的声音贯穿着宇宙。路上的行人跳着、躺着、坐着、站着、蹲着、倚着在无休无止地讨论昨天的路程,今天的舞蹈,明天的工作。灯光明亮刺眼,从罩在每一个城市的玻璃罩子中反射,再在每一个大同小异的城市——如马赛克在一幅漂亮的拼贴画作品一样——跳动。白色的光线既能照明,提供维生素 D, 又不会把皮肤晒黑,人们都觉得灯光比阳光好,就让灯光代替了渐渐黯淡的阳光。“阳光,生僻罕见词,明亮的天文星体。”是生僻字爱好者能从词典中找来的唯一信息,他们有时候会在文章里写道,“啊,如太阳般的灯光!” 因为他们找不出什么能恰当地形容明亮的物体了。
每一座城市都十分统一,都十分便利:市政府、健身房、便利店、大学、中学、小学、幼儿园、居民楼、心理辅导室、通畅的道路,上面有漂亮的琉璃花朵,透明小草还能每小时变换一次颜色。因此,“花朵” 和 “小草 ” 也变得生疏起来。“啊,琉璃般美丽的小草和花朵啊。”是他们 “词性活用练习” 诗句的第二首。
城市如玻璃般整洁无暇,漂亮美丽,没有多余的水管,一切都由电力主管。人们觉得电力很好,既能烤熟东西,又不会烫伤。当然,“火” 还是作为一个动词和 “红红火火” 在使用的。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在电脑前面扮演自己正确的角色。别的工作就交给机器人吧,让他们做那些费力的工作,思考呀,书写呀,然后把做好的什么东西传递过来。
因此,除了在外面热切讨论网络流行现象的行人,基本上,后门只有机器人在忙碌地搬运东西。然而,总是有例外。
这是一所废弃的学校。因为知识能通过脑电波传送,由机器人制作精美的知识大餐,所以除了生僻字爱好者就没有人来过学校。但这个人很奇怪。
他每天都在学校里发呆,穿着古老的大袖子,头发很长,带着“簪子”,有时候嘴中念出一些 “羹、糜、稷、稗、稻” 类似这样奇怪的词汇来。生僻字爱好者也不太懂,因为词典编写者只把人们似懂非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词汇编入词典。
当他念叨完这些,就回到了厨房。
厨房坐落于学校的西边,旁边的围墙没有墙皮,砖头已经从红褐色变成黑褐色,大部分已经化作尘土堆积在尚完好的墙体周围。杂草叠在上面,杂草死了就叠上去,再死了就再叠一层,这样下去就出现了厚厚的优质腐殖质。但他不理睬。
厨房却是黄褐色的。每个角落都是恶心的铁锈残渣,弥漫着作呕的味道。用具虽然是铁制,但似乎缺乏保养,比木头烂得更快,更恶心——好歹草也是一种悦目的生物呢。他也不理睬。
那也许是一个古老的食物的爱好者?在黄褐色的铁渍下,有一个完好的电饭煲。虽然在用度不愁的新人民社会下电饭煲是一种需要珍藏的古董,但在这个历史可能要追溯到清朝的地方电饭煲是唯一完好的物品了。
咦?电饭煲仍然在运作。里面的肉香非常微弱,但是很鲜美。里面的东西快要好了,似乎是肉糊糊。
旁边的人却仍然在切割肉糜。那个朗诵着《式微》悠长节奏的男子的手却正在快速上下来回,用着青蓝色的刀具,却切割得非常快。肉被剁得很碎,他的刀 “簌” 地一声,肉就滑落在一个很深的煮锅里。
大火烧制,加水。肉熟得不可思议地快,也许是因为刀工很好。然而他仍然焦急地搅拌肉汤,汗在手上打滚,把破开的双手用淡盐水渍着。
“叮”,电饭煲的肉糜好了。
他仍然在烹煮。
随后,他做的肉糜也好了。
味道很浓郁,但他却呆呆地盯着。
他又看了看远方,玻璃罩里欢声笑语。
12 点,午饭时间。城市里机器人用高级蒸炉做出香味四溢的碎肉汤,融合了多种菜式,中西结合。
他倒掉了肉糜,腐殖质似乎又高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