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死一会儿吧。朋友钟宏很情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钟宏不会真的去死,这点谁都明白。钟宏为人一直爽朗,有话藏不住掩不住,这样的人让他去死有点困难。
只是,钟宏最近的烦心事多。老娘因为生病住院,老头子也因为这个上医院骑三轮车不小心摔倒而骨折,幸亏折的是手,还能走动。
事情还不止这两件,儿子大学刚毕业,工作没着落,钟宏想让他考公务员,找份稳定工作,儿子却不乐意,儿子呛他,你不也是一辈子的公务员吗,一辈子副科也没混上,窝囊……
就是儿子这句话,让他说出了自己很情绪的话。
一辈子没副科怎么了,我容易吗?我从农村出来,父母农民,家庭贫困,一直努力读书,终于考上师范,跳出农门,那时四乡轰动,也算是光耀门庭吧。
师范毕业,因为没关系,被分配到一个偏僻的乡下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学校是一个旧祠堂,共六七位老师,其它的老师都是民办教师,附近村人,夜里都回家了。
住校就两个人,一个是烧饭的阿姨,还有就是他了。夜里祠堂阴森而寂寞,一点声响如同被扩音器放大而显得凄厉。于是我拼命写东西,越写越兴奋,各种恐怖的想象都会出来,不敢出门,不敢往外张望。从那时起我开始偏头痛,现在还没好呢。
因为写作,有了点小名气,因此被县里的一个部门调到办公室工作,终于梦寐以求进城了。然后就是努力工作,写材料,还有做办公室杂活,领导也算是关心,从职员、主任助理、副主任,现在也算是办公室主任了。我一没钱,二没背景,到这位置,我容易吗?
儿子居然如此不屑,还说不想自己和他一样窝囊一辈子,他想出去闯荡。真不知天高地厚,报纸上说现在阶层固化,留在底层的人拼搏上升的机会和空间不多,还想出去,怕是撞得头破血流回来,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居然还说我窝囊一辈子呢,別烦我,我想死一会儿呢。
真的想死吗?过了好久,钟宏才答,我怎么能死呢?老娘在医院生死未卜,老爸骨折,还有,儿子的工作还没着落呢。你说我能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