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准学校大铁门的法国梧桐树下站满了人,他们蹲着、站着、斜靠在树干上,就像闲散无事的蠕虫,占据着我在学校中唯一有心情观赏的景致。随着校园广播里的一曲《瑶族舞曲》响起,预示着我即将可以走出大铁门,来到法国梧桐树下的冰棍摊上,尽情享用我的午后点心了……
蹊跷的是,摆冰棍摊的癞痢爷当天并没有出现在法国梧桐下,那棵可怜的大树,竟然从早上到放午学一直被那群“蠕虫”占领着,而且已经换了好几群,他们中有的用自己的口器叼着已经烧完大半的香烟,有的蠕动着自己的口器,把咬开的香瓜子肉进行第一级消化。当我走出学校大铁门时,让我惊呆了!整条街道的人行道上,都站满了这样的闲散“蠕虫”......
学校门口的大马路,被人称作“衙前街”。五代时期,原本鱼米富饶的吴州城被多国军阀相中,战火铁蹄把这里摧残得几近荒芜,直到钱镠统一吴越、割据一方后,北方移民又纷至沓来,在此地安养生息。一天,钱镠麾下中吴军节度使孙承佑巡游吴州城,在一路荒寂中,突然在眼前映入一片桃红柳绿,即问副将:
“此乃何处?”
“前吴孙权为母所建开元旧寺是也!”副将答。
孙承佑听之大喜,曰:“辟地为囿!”
从此,吴州城又多了一个方圆五十里的江南私家园林,被称为“南园”,南园小学就在这个私家园林的西南角,从清代的私塾一直发展到今天,这所现代完小,已逾百年。日据时代,日军曾把这里侵占为宪兵司令部驻地,把南园小学的一半划作了监狱,专门用来关押抗日分子。解放后,政府把原日军宪兵司令部驻地重新改造调整了一下,变为吴州县公安局,那所旧监狱就变成了与南园小学仅有一墙之隔的吴州县看守所。
那群站立街边的“蠕虫”们对着街道中间的大马路指指点点,一“男蠕虫”对身边的“女蠕虫”老不正经地说道:“白戏稍微看看可以了,早点回家上床睡觉吧!”“哼,搭错!”女蠕虫白了男蠕虫一眼。我沿着男女蠕虫两条紧绷绷的喇叭裤口袋间隙向马路间望去,一辆军用大卡车正在马路上压过,卡车上的四名武警穿着下蓝上绿的军装,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分别站立在卡车的四个角,中间有几名被五花大绑的人犯,像考试没及格,刚刚被老师训过话,低着沉重的脑袋,不敢吭声。两条男女“蠕虫”继续对话:
男说:“你说他们会不会被枪毙啊?”
女说:“枪毙拉倒!”
男说:“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女说:“流氓!”
男说:“哪来那么多流氓啊?”
......
听完他们的对话,我又朝马路上张望了一下,这回真吓到我了,装满人犯的大卡车一辆接一辆,排着队在等待驶入看守所;而此时,我真不敢看了,一来我不想自己也变成那群看白戏的“蠕虫”,二来我在其中的一辆卡车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每中午放学前,会准时在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出现、会准时接过我递过去的五分钱、准时地打开他自行车书报架上的保温箱,把盐水棒冰递给我...他怎么今天也在卡车上了呢?“癞痢爷”这个名字,虽然是小伙伴们给他起的外号,但平时还挺仗义,小伙伴们忘带冰棍钱时,他还愿意赊账,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怎么和“流氓”也搭上边了呢……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