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捧起西游就再未放的下。少时爱的是它精妙绝伦的连环画,后来爱它夸张大胆又让人热血沸腾的想法。每一笔都落地生花。最爱的,却是行者的一生,在路上奔走的一生,不羁又执著的一生。
“以后你会遇到许多事、许多人。有些是你的朋友,后来却会变成仇敌。有些是你的敌人,以后你却不得不对他们低首。你会不甘心,但这世上有些事你永远做不到,有些敌人你永远打不败,不论你有多强。这个道理,你要明白。”这是学艺归家时师父说的话,但猴子不明白,所以他的一生都在斗争,都在争取自己的自由。
而这些东西太过奢侈,我们可能穷尽一生精力都得不到。
我不能告诉猴子真相。不能告诉他那些淋漓的血,绝望的牺牲,那一片废墟和无尽的荒凉,全来自当年的热爱与理想。而前路早已注定,路的尽头,也是一片空旷和无尽的荒凉。
路过一片树林时,猴子遇到了吊在树上的红孩儿,扑不灭的三眛真火引来了观音菩萨。
红孩儿跳上了菩萨丢弃的莲花台,他的血染红了整朵莲花,沿着花瓣向下滴淌。他痛极骂道:“若真有本领,莫用这样诡计,放开我与我决战!”猴子突然身子一震,我却知他想起了什么。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之际,他也曾这样对如来高喊。
所谓法力无边,不过是利用人心的弱点罢了。越是要无拘无束的,便越是要用万钧重压,越是年少无知的,便越是要让他痛苦害怕。这便是神仙的教化之道,直到天下全都是呼喊“我听话了”的人为止。而戴上了金箍的猴子对于那些年少时肆意妄为的潇洒却很陌生,他甚至忘记了那些不听话的日子,忘记了是多少鲜血和牺牲换来“齐天大圣”的旗帜。
我不知道猴子有没有到达终点,我猜他没有,因为我突然记起老师讲过真假孙悟空那一难里如来杀死的六耳弥猴,也许那才是悟空呢,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有什么比看着希望在眼前破灭更让人绝望呢。
可能他早已在追寻自由的路上失去了生命,但最终他的灵魂都是自由的。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能重新找回失落的一切,那么一切都值得。
而我们呢?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借得此火照亮我要去往的各角落。
深夜把往事和酒吞,一切都会泯灭在时间的洪流里,我们也会。而我们一路上所追寻的,可能只是虚妄。但我们依然要坚持,因为这是存活着的动力,是不屈的灵魂在内心深处的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