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蘑菇街上的主播们，也去买了美颜灯和手机架，和她们一样做起了直播。

那是2017年12月，唐娇开始筹划做直播，原因很简单，她听说一个学妹从大一开始做直播，现在一年了已经存了几十万了，有时候见到再成功的人也许也会无动于衷，可是看到身边的人强大了起来，就会在意，会去想要像他们一样。

唐娇兴奋的在群里和我们说着做主播一系列的好处，她畅想着未来有钱了买车买房、养我们，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心里只能祝愿她梦想成真。

她终于通过录播和试直播，被蘑菇街批准正式成为一名主播。十二月份，初二那天，她在微信上告诉我们自己在直播，让我们去给她捧场，那天我在上夜班，就没去。后来第二天，我特意下载了蘑菇街，根据她提供的直播名进了房间，虽然粉丝只有几十个，但房间里有接近一千个人。我惊呼，才第二天还是非常厉害了。

她告诉我，有五百个人是系统的机器人，不陪你说话也不会给你点赞，不过她很满足才两天就有了几十个粉丝。那天我一直在她直播间里面看，没有多少人会发消息说要看包包，更没有几个人要买包包。我一直装作卖家和她聊天，给她疯狂点赞，至少热闹一点能够吸引到更多人来看。她从下午两点一直直播到晚上十一点，那天包包还是一个也没有卖出去，我肯定有些担心她受挫，但她倒坦然，说慢慢来。

她为了做直播，辞掉了当初看起来这辈子都可以衣枕无忧的工作。我还记得当初很晚她给我打电话，恳求我给她做一份简历，因为这份工作是一位老师特意推荐过她的，现在对方要求看看简历。她看起来很慌张，说快要截止了，她必须马上就给公司发过去，而自己身边没有电脑。我爬起来给她做了发过去，她只说了一句谢谢就再没有了下文。

等到她联系我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说，我通过了。她给我们讲，经过了层层选拔她进入了公司实习，专科生只有两个，只有她和其中一位学姐。对于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进入一个国企是一件多么光荣而幸运的事情。

再后来，就是听她在抱怨又在加班、又要开新店了，她看起来很不耐烦，但能感觉到她投入这份工作中的激情与活力。

我从没有看见过从早忙到晚、拖着一身疲惫回家的人会空虚寂寞冷，空虚寂寞冷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才会有的。看着她每天充满激情的早起，每日每夜的加班，出差开新店，我以为那里将会带着她一路成长，她会在那里一直工作下去。

断断续续和她联系着，终于在十月份听说她辞职了。问及原因，她只是说有很多原因。

再后来就是十二月份，筹划了半个月之久的直播终于开启。

直播的第三天看到她发的消息，卖出去一个包包了。我赶紧进了直播间看她，直播间里面的人多了不少，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人陆陆续续给她点着赞，但最后还是只卖出去了那一个。我想让她得到更多成就感，也买了一个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背过的包包。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也偶尔给她添添人气看看她直播，没看到的时候她会在微信里与我们分享，又卖了几个包包，又涨了多少粉丝，每一次都有喜讯带来。当然，也会听到她抱怨直播间里还是没有多少人，每天说话嗓子都说哑了。但是我们劝她放弃，她还是想再试一试。

慢慢地，好像还是看到了成效，一个晚上能卖出去十多个包了，粉丝也大量增长，看起来做主播的路越来越顺利了。我听说人气也足够了，也很长时间没再去看她直播，心里想着她大概就像某位大主播一样，数着钞票笑嘻嘻的过日子。

等忙过了那段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十五以后了，我想起好长时间没有联系她了，想着先进直播间看看她，发现她没有在直播。

打电话过去问她，她说那段时间刚好碰到春节，大主播们基本上都没直播了，她碰巧在那段时间侥幸遇到了空缺，无聊的人群们依然选择在各个小平台里玩得风生水起，而她刚好成为了那时的侥幸者。她说，其实她格外珍惜那段时间，她常常很早就起来直播一直播到很晚，吃饭从来没有一个定数，看到没什么人了去吃饭，刚吃两口又有人来问包包，便又忘记了吃饭。可是，春节过后，各大平台的主播们都陆续上线，用优惠与礼物博取了大家的眼球，人们也乐此不疲这些营销手段，为各位大主播点赞刷礼物、再买上一大堆商品。

越到后面她越来越开始怀疑自己，粉丝没再上涨，包包也没卖出去。那段时间，衣食住行她用的都是借呗、花呗，身上身无分文。房东打电话催她交房租的时候，她搪塞着答应一周内一定交清。挂了电话号啕大哭，她没敢对任何人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终于那天我打电话问起她，她才说了自己的困境，我往她银行卡转了两千，够她暂时填补当下空缺。我还是劝她出去找份工作，她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在家里待了太久，脱离了社会的恐惧是显而易见的。

后来又与她失联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接到她的电话，哭着对我说在现在这个公司让她很受委屈，原因是老板老是叫她做一些端茶倒水的事情，还让她出门拿快递，最重要的是一点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我只能安慰她，告诉她不想做了就不做了。

而现在，她依然在做着那份工作，一个月以后提前转正，终于可以拿到每个月三千五的工资。她还是用着花呗和借呗维持着基本生活，上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就开始还款、交房租，然后一分不剩等着下个月的工资。

她走进千千万万的人群里，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尽管被淹没，尽管人潮拥挤也要慢慢地挤。

那是2018年，各大平台的主播空间已经饱和，她奋不顾身一头扎进，以为自己能和小甜心一样，功成名就，没想到两个月以后就面临着生活都过不下去的困窘。

我还是会忍不住点进她的主页去看，上一条直播消息已经是二月份了，她的上千个粉丝也所剩无几。

那灰色的、久久不再亮起的头像，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就是一阵酸楚，而那些早期就踏入直播大军的美女们，依然风生水起。

她终于在五月份找到一个新工作，过起了以前那样的生活，拿着三千多一点的工资，做着繁琐冗长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