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清晨是宁静而又慵懒的,冬天的人们没有定闹钟早起的习惯,鸡鸣并不能唤醒无事可做的山民,总是暖暖的阳光射进熟睡人们的脸上,才会有人窸窸窣窣起来穿衣服。
今天是阴天,太阳被天上黑蒙蒙的阴云阻挡了视线,可人们今天并不需要阳光来叫醒,早早的一群男女老少就守在了村口。
地上有点雾,但不是很大。就像一层洁白朦胧的轻纱,将这山,这村,这人拥拦在里面,似真似假,似沉浸在水里。
光突突的枝丫上,停着一群互相依偎取暖的麻雀,一个个将脑袋扎进胸膛上的软羽中,静待雾气散去,好开始它们一天的觅食。
“砰!砰砰砰!”进村不远的山路上,想起了震耳的鞭炮声,这突兀的声音像一把巨斧劈开了拨不来的雾,犹如一道惊雷划过村庄,回荡在山谷中。
麻雀惊得四散逃去,不大的脑袋告诉它们,这个时节听到这个声音,绝对一时半刻停不下来,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果然,热烈的鞭炮声开始密集起来,快到村子的时候,声音达到了顶峰!
在听到第一个鞭炮响起后,村口的人欢呼雀跃地向声音的方向迎了过去,王家二小子结婚啦!
车队渐渐清晰,为首的是一辆十来万的黑色现代轿车,车头挂着鲜红的绣球。车子开得很慢,像是要将路上的迷雾冲开好让乡亲们看个清楚。
原先将脑袋狠命缩在衣领里的村民,这时就像一只只被人攥着脖子的鸭子,死命跟着车轱辘,往贴着防晒膜的车窗望,就好像能先人一布看到新娘子的模样!
黑色现代后面跟着五六辆车,普遍是十万以下的国产车,最后面是一辆放鞭炮的破旧面包,就是这样的排面也是老王家废了老大劲才凑齐的。
当车子开进王家大院时,声势热闹到了顶点。王家老二小子,颇着一条腿从后车门下来,满脸傻笑,手里捧着一束玫瑰,呲着一嘴被烟熏黄的牙,像只趾高气昂的鸭子,一脚深一脚浅的不紧不慢地给新娘开门。
“嗡……”新娘下来的一瞬间,人群骚动了起来。“太漂亮了!跟画上的一样!
“这埋汰小子从哪里拐来的漂亮女娃,跟电影明星似的,你看那脸袋,你再看那眼睛,他娘的…我怎么就娶不上这样的媳妇!哎呦…臭婆娘你扭我干嘛…?”
说话的老汉被他的悍妇媳妇揪着耳朵,往家走,边走边传来男人的哀嚎…
要是以往,这可能是不错的消遣,但是现在所有在场的成年男性都没有心思去看这两口子撒泼打滚。
如果眼睛能够吃人,那么现在王家这位娇滴滴的新娘,早就被这群妒火中烧的男人们撕碎了。
王二愣子牵着媳妇的俏手,趾高气昂的走进家门,围观的男人,咬着后槽牙,眼珠使劲往面前这个可人身上刮,眼睛充血太足变得血红,犹如深冬遇见猎物的狼群。
厚厚的棉裤仍旧包裹不住他们丑陋的下身,鼓鼓的,丝毫不在意这是什么场合。
新人进了大门,门外的汉子们,像见了鱼饵的鱼群,一窝蜂地往院里挤。
婚礼按部就班举行,等到吃酒席时,往日那些无酒不欢的酒鬼们,草草扒拉了两口菜就悻悻地走了。
王二愣子,村子里最没出息的后生,小学没上完,就跟着家里放羊,有次追羊羔掉下一座挺高的土坡,腿摔断了不说,脑子还时不时地不清醒。
二十郎当岁的时候,病情有所好转,跟着家里亲戚进城打工,这一晃就是将近十个年头,逢年过节才回趟家,也不见有什么出息,这次算是给老王家长了脸!
晚上请村里管事的吃完酒饭,就早早将门插上了。这个夜估计睡得最好的男人只有王二愣子了,别人……呵呵……
新婚后,两口子拜访完街坊四邻,就又回城里打工去了,新娘子一走,也将全村男人的瞎想带到了那个未知的城市!
来年初夏,村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出门打工的男人早就过完年收拾铺盖卷,随着建筑队出远门了,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在家里捣鼓那几亩薄田,老王家俊俏媳妇的事也仅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偶尔念叨的事。
暮色初降,各家都准备烧火做饭,孩子们不是拖着脑袋看电视,就是将课本摆好咬着笔头写作业。
王家门口却悄无声息的挂起了白布,邻居的院子里隐约能听见二愣子娘压抑的哭声!
”王二愣子死了!”这道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不大的山村,等乡亲们都过来探望时,王母再也抑制不住心里那份难受,眼泪顺着眼角深深的皱纹淌下,嘴边一片潮湿,鼻涕眼泪口水已经分不清,半躺在儿子灵前,哭的昏天黑地。
大喜大悲后,已经让这个夫人觉得天塌下来了!
王家二小子听说在一家车床厂上班,上夜班时太困,在取产品的时候,机器把脑袋挤没了!
前来给二愣子烧纸的妇女们,望着灵堂中央黑白色的遗像,再瞅瞅守在灵前的未亡人,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家的男人。
第二天,人们惊奇的发现,那些外出干活的男人们都回来了,一个个眼里放着精光,尤其是那些没结婚的壮小伙子,家门都没回直奔王家大院。
发丧的这几天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陪灵的人非常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的。
整宿都在,困了就就地睡一会儿,饿了渴了就在王家找点东西对付,几十双眼睛不是望着去世的人,而是看着梨花带雨的二愣子媳妇。
那些眼睛不断地在这个女人身上,扫来扫去,重点全在女人的腰,鼓鼓的胸脯,还有圆润的屁股上,不时能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
丧礼上管事的还有村支书都出面了,可谁来都不好使,要真大打出手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确实是来送灵来了,直到二愣子的尸体入土以后,这些人才不甘的散去。
刚过头七,王家的门槛就快要被踩烂了。
说媒的一茬接一茬,王母推脱愣子刚去不久怎么也得让媳妇守孝一年两年啊,可好说歹说,媒人就是不走。
最后王家直接将门反锁,闭门谢客。
不死心的人们就天天守在王家附近,守株待兔。
可巧那天王家媳妇出门买点卫生用品,被一个媒婆瞅见了,就死皮赖脸的拽着人家拉起了家常。
“闺女啊,要我说这人得想开点,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咱们女人谁还抱着一颗树不撒手,况且你这个男人命短,阎王爷看上了,这谁也没辙,是吧?”
“大娘,这…我…”
“你放心吧,他王家是挡不住你的,他们要非拦着,这是犯法,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谁还敢把个大活人困死不成。你就听大娘的,大娘再给你说个棒小伙子,晚上你一个人好壮胆儿。成不成,你给个话?”
小媳妇不自然地揽了揽鬓角,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见眼前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妇女正翘首以盼地看着自己,嘴脸突然咧开一个缝,利索地答到:”成!”
王家媳妇的干脆让媒婆有些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跳着脚,拍着巴掌大笑:“哎呦喂,没想到闺女还是个痛快人,那成……那什么你就听信吧,最多两天,不,就今天我就给你安排上。对了你老家是哪里人,需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
“我自小跟爷爷长大,爷爷也前好些年就没了,我自己的事,我做得了主,你就看着给我安排吧!”
”这样就更省事了,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赶紧给你张罗去,你就听信儿吧。那我就不耽误了,我这就去…”
四十多岁的媒婆,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大步流星离开,粗壮的大腿估计这些年都没有捯饬这么快过。
王家媳妇望着媒婆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又看了一眼不大的山村,嘴脸的笑更灿烂了。
媒婆姓黄,她并没有把这好消息说给她嘴中的棒小伙,而是直奔自家,将这件事第一时间跟自己大儿子说了。
她家大儿子叫黄林,说起来比王二愣子还大上两岁,一样是光棍一条,自从见过王家媳妇的模样后就没下过炕,整天就跟做白日梦似的,嘴里念叨着人家媳妇的名字。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村子里像他这样的大龄剩男一抓一大把,附近村子的姑娘出门打工就没见有谁还能留在山里,这些年都嫁到城里或是比较富裕的村子了。
王二愣子这样的傻小子能从外面娶个漂亮媳妇,所以才能让人们一时接受不了,跟别提那些正愁媳妇的小青年了!
黄林听见她妈说完,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窜起来,简单收拾了自己一下,就骑着摩托出了门,村子不大,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王家。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敲门,正敲呢,黄家一大家子也跟了过来。
王老爷子刚把门打开个缝,黄林就玩命地往里挤。要说黄家大儿子这身板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一米八几的大个,生的也结实,以前闲的没啥事跟村里人比力气,一个人拽着石头碾子围着村子跑了三圈,一战成名,可惜,就是没有媳妇!
王家人丁单薄,王老爷子上来拦着,被黄林一个胳膊挡到了一边,直奔老王家媳妇的屋子。
王家媳妇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见来的是位精壮小伙子,俏生生地站在那,欢喜地看着他。
“那啥…妹子,你看我中不?…”
“嗯……不错,可以”
黄林扛起女人就走,王家更是一片凌乱。
两天后,女人成了黄林的媳妇了,尽管村里尽是风言风语,可黄家人一点都不在乎,这年头能娶上媳妇才是硬道理!
婚后,黄林也不出去打工了,整天跟媳妇窝在屋里,村里人看见黄林他妈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是个过来人都知道俩人在整啥!
半个月,人们再看见黄林市发现他瘦了不少。一个多月后再看他,眼里精气神少了很多,发黑的眼袋就跟他这辈子都没睡过好觉一样。
第三个月的时候,人们看不到以前生龙活虎的那位壮小伙了,黄家人出门也是躲着人群。
有人甚至看见三天两头的有道士和尚,神婆往他家跑,门上贴了好多看不懂啥意思的黄符纸,黄老爷子不知从哪里捣鼓来俩石狮子放在了大门口。
黄家小媳妇倒是经常出来买点生活用品,人们发现,似乎几个月不见,生得更水灵了。白里透红的肌肤,纤纤可握的腰肢,款款细步走过人群时,人们似乎能闻到淡淡的体香!
一群精虫入脑的山民中,有双淫邪的眼睛锁定了那个曼妙的身姿,村长高大全动了邪念。
黄家院里传出信儿来,黄林病倒了,不知道什么病,滴水未尽,在床上干熬着呢,全靠输掉营养液吊着。
村子里上点岁数的人们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背后开始戳女人的脊梁骨,克夫之相,狐狸精转世之类的。
还有人说亲眼看到女人和村长鬼混,黄家人迫于压力,将儿媳妇缩在屋里。
可他们心里清楚,这样是没用的,这个妖孽是锁不住的,经常半夜他们再看时,人已经没了,黄家人开始后悔攀这门亲事了。
当女人再出现在人们视野里时,除了那些色欲迷了双眼的男人,其他人都把她当成洪水猛兽,红粉骷髅。
女人不在意这些,依旧神出鬼没。而黄家的大儿子在熬了又将近半个月后,一天夜里,人们睡梦中似乎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天亮时,黄林走了,走的时候,皮包着骨头,死相太惨了。
当人们四处发丧时,却发现那个女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黄家人不甘心,找村长商量一起报案。
到了村长家发现,村长不在,村长媳妇说她男人说今晚肯定谁家死人,就出去帮着盯一下,结果现在也没回来!
最后人们在他家的地窖里发现了村长的尸体,一样的干尸,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好像死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车队出发时天上还能依稀看见星星,快到目的地时,这雨下得,山路已经走不了了。
车轱辘陷进泥里,一直打滑。“他娘的,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给老子算的良辰吉日结婚,我真日他八辈祖宗!”
一个庞大的身躯,艰难地从铁皮盒子挤出来,把西服一脱,裤腿卷到膝盖,开始撅着屁股推起车来,后面车上的人也有样学样,推着车。
新娘子看见自己男人赤膊,担心着凉,就从车里拿了一把伞,给男人撑开。
男人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努力睁开埋在肥肉里的眼睛,看见美如天仙的媳妇正陪自己一起淋着雨,心头一阵火热,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赶紧劝着媳妇回车里,看着被雨水打花妆容的俏脸,心里疼的不行。
女人又坐回车里,望着远方烟雨朦胧的村庄,露出了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