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后面有一条长长的小溪,如同那个时期所有的溪水一样,是真正的清可见底。从上面看,游鱼无碍,成群结队。水浅处,不过只能淹没脚面,水深处,也只半人深。在大人看来这是最平常的风物,却是我们的乐园。
从来没有深究过溪水从哪里来,仿佛从亘古便存在,直到永远永远的时间尽头。下课铃一响,我们便会一窝风的跑过小溪,冲向溪水边上的人家。那里有一口水井,为我们提供四季的饮料。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放学后去钓鱼。别人家竹园里砍的细小的竹子做成的鱼竿,大头针做成的鱼钩,普通缝衣线做成的鱼线,从水边一块块的石头下挖出的细小的蚯蚓,构成了我们娱乐的全部的工具。在最深的水边,看着哪里鱼多就把鱼钩甩向哪里。鱼不大,但很多,收获总是不少的。不过钓上来的鱼放在哪里一直都是我们快乐过后头疼的事,拿回家是不敢的,那样就暴露了我们放学后玩水的事实,重新放到水里去又舍不得。
说了你可能不信,有时不用任何鱼饵,也可“钓”上鱼来。当然不是具有姜太公的风范,而是另有秘密。说钩可能更准确一些。一个明晃晃的钩子。放在鱼最多的地方,等到鱼最聚集最密的时候,猛然一提,总会有一个倒霉鬼被钩上了。
除了学校后面的那一段小溪给我们提供了钓鱼的乐趣,在上课前溯流而上,在浅浅的那一段,同样有捉鱼之乐。
我亲眼看到有人可以在那里徒手抓鱼。那些同学当然是我们羡慕的对象。不过另一种方法简单可行,却同样不失乐趣。长年的流水让浅浅的水底铺上一层厚厚的青苔,长长的,随水漂荡的那种。我们会在岸边寻找一段木棍,最好是带有很多侧枝的,插入青苔之中使劲沿一个方向卷起来,这样那些青苔便被卷在了侧枝之上。感觉卷了不少之后,就顺势一拖,大片的青苔便被带到岸上。我们会慢慢地,一层层扒开青苔,那些原本藏在里的小鱼小虾小蟹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有时上课前的20分钟,我们每个人能抓满满一“罐头壶”。
往往玩得忘记了时间,只有听到那急促的上课铃声,才会抱着装满鱼的“罐头壶”跑向教室。好像也不会迟到,已经忘记是离学校太近,还是老师来得迟,也许二者都有。
不过这样的游戏一场事端过后,便被禁止了。我们抓完鱼之后,满是兴奋,是很有成就感的,一般也能迅速进入上课状态。不过有一次,一个小伙伴可能记挂塞在课桌里的鱼了,在上课时还在用手不停的伸进桌肚子里掏来掏去,被当时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发现了。于是一场关于鱼的来龙去脉的调查轰轰烈烈地展开了。结果是一个班里所有男生的课桌里都有至少一“罐头壶”的鱼。在一顿批评教育之后,所有的“罐头壶”都飞向了那矮矮地只有几根钢筋的土窗户。“罐头壶”碎在了窗户外,烈日下,碎玻璃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失水的鱼一条条地在地上做无谓的挣扎,一会便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动了。当时我站着,看着那些鱼,从剧烈的挣扎到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眼里心头只剩下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睛,这可能是那时的我对痛苦与死亡最直接的理解。
一年又一年,那一条小溪给周边的住户带来的洗衣淘米的便利,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在那个破旧的小学里上学的孩子。想来每一个曾经在那里上学的人都会在记忆深处留下关于那个时代,那个年龄,那个流水的记忆。趟水,抓鱼,摸河蟹的事情也许有时还会出现在梦里。那里也曾经流淌着一代又一代有关于童年,关于岁月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