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在红灯路口,无缘无故地就突然间想到了你。傍晚的阳光已柔和许多,但依然很明媚。
我记不得你离开具体在哪一年,但清楚地记是在夏天,很热的夏天。
那是快放假的一天,那一天天气像往常一样晴好,我跟平时一样忙碌。课间正带学生跑操的时候突然接到你小女儿的电话:“阿姨,我妈不行了,你快来看看吧!”当时突然感受了“晴天霹雳”这个词的含义。
我急忙调了课,慌慌张张地赶到医院,重症监护室见到了你。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见到我还很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声音没有以前的响亮。是的,你知道我一直忙忙碌碌,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我忍住泪,假装生气说不想理你,你生病都不告诉我,等好了得请我吃饭。
听你的家人介绍,好像是因为一血管堵塞,县医院误诊,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转院到南京,省医院检查说已无法手术,拒绝接收。家人只好把你转回当地医院,这样干等着你看你离开了。
医院走廊里见到你的母亲,她拉着我的手还没说两句就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感觉身上发冷,像做了怎么也没想到的梦,一场恶梦。你一个壮壮实实的人,四十来岁,怎么一下里就这样眼睁睁地等死了呢?
我最受不了的是,你好像知道了病情,却心里清醒地等待那一天。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家属陪护的,那些天,你是以怎样的心情一个人面对那份悲凉和恐惧的?想想都难过啊。
说起来,我俩真是有缘份的,我们一家三口租住了你家的二楼,却从此交成了好朋友。你教我做饼,帮我带孩子。你并不比我大多少,却像隔代人一样向我传授社会经验,遇到困难烦恼帮我出主意,开导我。从你你那里学到很多生活的经验和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要学会看开些。我知道你吃过很多苦,没读过几年书,早早踏入社会,嫁人生子。但你对生活充满激情,充满希望。你们白手起家,辛苦打拼多年,当时已经很富裕了,但你还是每天劳作,精打细算过日子。我曾说过你也要学着享受,你说等到五十岁就不那样辛苦了,到那时候交的社保也能领退休金了,老家种的几百棵树也能成材了。还记得你跟我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的憧憬和喜悦。你说两个闺女看样子读书没有多大希望了,但儿子一定要好好培养他。你说要给儿子多多攒钱,不让他受你们受过的那些罪。在你家住的那几年,我们两家大人小孩有了亲人般的感情。搬走后的每年假期,两家的孩子都要互相走动。我们都以为,你,我们,都有许多许多美好的日子在等着我们去过。
你知道吗,你走后,大概两年左右,我在街上遇见了你的他。我们街角站着说话,说到了你,我当时就哭了。他说他再婚了,我之前听说过,心里很不舒服。心里有埋怨,但我却没法表现出来,只是觉得为你委屈。我想你不会怪他的,你那么爱他,肯定希望他过好。听你大女儿说,你走前曾跟她说,你跟他结婚二十年,真的没过够。在我们看来,你们的确是恩爱夫妻的典范。记得我们以前聊天说到夫妻感情,你说,恩爱夫妻不到头,没想到一语成谶啊。他说孩子们跟继母很合不来,家里不和睦,很苦恼。他说你们的儿子在你走后性情大变,很逆反,不想学习,担心他初中都不能读完。他说永远也忘不了你,每次为难的时候,想到你就想哭。他本来也不是爱说话的人,那天讲了很多很多。
你知道吗,你走后的这几年,我总会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想到你,恍惚中,觉得你似乎并没有离开。这几年,我也经历了很多。我曾出过一次很大的车祸,有过一场病灾,甚至偷偷写好了遗嘱。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想到你,就会想你一个人清清楚楚地躺在重症室等死是怎样的痛苦啊。
你知道吗,你疼爱的那个小姑娘,我的女儿,她长大了,开学都读高三了。刚才送饭到校给她的时候,见我在写。问我写什么,我说我突然想到你,想你了,就写你了,她就不说话了。这些年,我们经常谈到你,谈到你曾经给她的疼爱,对我们一家的好。
我希望真的有天堂,那样,你所牵挂的,所疼爱的,都能依然活在你的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