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这辈子挺惨的。五十来岁我外公就走了,五十多岁又中风不能走了,一切生活都是舅妈在照顾,然后糖尿病多年。
外婆经常抱怨舅妈不够好,但是大人们都觉得舅妈很好,觉得外婆无理取闹。其实,她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说说话,常年坐在屋子里,不知天黑天亮的日子,真的很难熬。这些年,我们很少去外婆家,因为经济不景气了,外婆的病还是老样子,舅舅家经济也不大好,加上在外面上大学,渐渐的,一年可能只见到外婆两次面。每次去到我就走进她那阴湿湿的房间,看着就令我心疼,还有各种味道,但我还是坚持在那里坐着陪她聊聊天,给她按摩,然后听她抱怨一通……然后她便心情愉悦了许多给我看她的小电视。只是,日子久了,总觉得一阵阵的心酸,平日里没人陪她谈谈话,没人陪她去晒晒太阳。她这辈子从中风那天起,就没怎么出过那个家门,就只有被周围渐渐盖起的高高的房子遮挡住阳光的阴湿湿的房间。
前几天外婆出现了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日渐消瘦,然后今早走了,在家里。我没有见过她近几个月,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想想就觉得荒唐。
最后一次见她是今年过年,我还跟她说我妈妈越来越像外婆呢,还跟她说她最近皮肤很好,比我妈妈还好看了……想起考研前某段时间,想到特别久没有回过家,心里很亏欠,想到好久没见奶奶和外婆,唯一的长辈们,更是万分难受,暗暗发誓要回家赶紧看望他们,还要跟他们拍照,要留着他们的照片,以后常常看着。然而,现在外婆走了,手机里却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可以拿来留念的,愈发觉得不孝。有些事情或许早就有所预感的,就像当初想念她们的时候,想到情不自禁地落泪,总暗暗期盼时间走得慢一点,然而,当我对着坐在床边的外婆,我却没有什么好说的,坐着没多久就想着出去玩,还记得外婆不舍地跟我说,再坐一会吧,我好久没看过你呢。
现在想来特别愧疚。错过了就过了。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要给我们买糖买零食买泡泡,总是被我妈妈凶巴巴的说乱花钱,以后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别的小孩子总说自己的外婆买了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或者烧了拿手菜,虽然我的外婆什么也没有,但我并不羡慕别人,因为我知道,我的外婆愿意倾其所有来爱我。
很多东西当我们拥有的时候总是注意不到他,并且毫不珍惜。就像被我浪费掉的无所事事的今天,我的外婆却在苦苦与死神挣扎。很多东西失去以后才觉得可惜,才恍然大悟,别人常说的大道理,渐渐地被我们亲身体会,更知其中滋味。
我们总是做很多未来计划,然后推辞掉其他事情,只是最后总会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反而错过了更多。世界很大,我们总要出去闯,碰了一身伤也不肯收手,但是,世界也很小,有爱的人就能把它装满。希望,长大的结果不是远离,而是回归,能够花点时间陪伴在家人身边,足矣。
我没有外婆了,换个角度,我的妈妈没有妈妈了,我该怎么安慰她,还没等我开口,她却憋着呜咽着不停安慰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