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白日里成国公夫人可以说得上是春风得意了一把,尤其是“赏”给诸位姨娘汤圆的时候;晚饭后与儿子的谈话就不那么顺从自己的心意了。
“昭儿,这个年今儿算是过完了,年一过年龄可就又长了一岁了,不是娘心急,你的终身大事可真真是耽误不得了。”
晚饭后,陈昭刚从松柏阁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进书房便被母亲身边的丫鬟请到了关雎阁。
每每来到关雎阁陈昭总能想到十四岁那年离开国公府随军前往北关的前夜;母亲对自己说“昭儿,等你长大后成国公府很可能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而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你;母亲,也只有你。”所以,战场上才有了被北戎称为“铁罗刹”的大公子,军队中才有了深得将士之心的镇国将军;因为陈昭知道、或者说他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陈氏一族的未来。
陈昭幼时是住在松柏阁的,按大周朝的规矩男女八岁别院另室,八岁后便搬到了靠近前院的鸿鹄苑;成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位见识学问皆不亚于男子的妇人,得她教诲陈昭自然从小身上就没有养成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纨绔的行事风格;而成国公的世袭爵位到了最后一代,却仍不得圣心前途未知,打小就知道这一点的陈昭出征前就已经出落的少年老成。再加上三年在战场上时时刻刻的生死历练,现在的成国公府大公子已经不再是平常的世家少年郎,而是圣上委以重任的镇国将军、更是肩负着整个国公府的成国公世子。
只是,这个从小便被冠以成国公府未来的少年,难免在性格上和情感上存在一些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哪怕是对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或是从小便倾心疼爱自己的、慈祥的祖母,他也始终看起来淡淡的,并不是他薄情只不过他的感情都隐藏在了御赐成国公府这仅有六个字却历经数朝的牌匾中、隐藏在了他时时刻刻放在心中的对国公府的责任中;责任太重,久而久之他甚至忘了与父母家人除了客套的行礼外还应该有其他的相处方式,不,他没有忘,只不过是他早慧的性格决定了这一切。
世事难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世事难得两全法,不负如此情与法。这样的道理成国公夫人当然懂得,儿子出落的如此有出息自己当然欣慰,按理说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求儿子了,只是母子间越来越客套疏远的相处方式总不能让一个母亲欣然接受。
成国公夫人的话还未说完,陈昭将茶杯放下抬首道,“母亲,朝廷还没有完全步入正轨,新政也才刚刚实行两个月,如今正是皇上用人之际;至于昭儿自己的问题,过段时间再劳母亲操心。”
成国公夫人听到儿子的话后一时语塞,她不是没想过儿子会推脱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儿子会如此直接的决绝自己,一点迂回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
“若没什么事,昭儿就回了,还有几张折子需要斟酌”,陈昭站起身,行了个礼道,“早春时节最易伤身,特别是夜深露重,母亲要多注意身体”
母亲今天一本正经的提起自己的婚事陈昭还是有些突然的,虽然母亲曾多次提及要给自己添几个房里人,平日里时常到朋友讲些红袖添香的事情,在军中也不乏听一些老兵讲荤段子,而自己,关于终身大事也不是没考虑过,只不过实在是难以接受有一个莫名的女子走进自己的生活。
十四岁前他一直磨练自己等待机会重振成国公府,十四岁后过了几年舔刀口的日子,回京后又是一番皇权更替,这样的疲惫生活他一个人习惯了,甚至忘了什么叫做累;他未尝不想找一个可心的女子,可他还没有遇到一个自己觉得可以走进自己的女子;他既不想随便接受家族相中的门当户对也不想随便的收房里人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平白添堵,所以他既没有同意今天母亲说的话,之前也没回应母亲明里暗里的提示。
并不是像成国公夫人担心的那样自己的儿子在外征战多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心理障碍;也不是外面盛传的那样,由于在军队接触的都是男子,所以成国公世子喜好男风。
“夫人,夜深了,大少爷也走了半天,这堂屋毕竟冷一些,奴婢扶您上榻上坐着吧”过了一刻钟后,魏嬷嬷见到夫人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担心道。
“罢了,这孩子主意正着呢;我这操心也是白操心,还不够伤心的呢”
“夫人别担心,少爷也说了只是最近朝廷上的事情多,顾不过来;兴许过了这段时间大少爷主动跟您说起这事呢”,见成国公夫人还是没有动作,魏嬷嬷又道,“这半年京城的社交圈是比往日萧索了不是一丁半点,亲戚间啊、朋友间啊交往也少,大少爷回京后压根儿没遇到过几个大家小姐,所以没有想到自己的婚事也是正常的”
听到这里,成国公夫人的表情总归是轻松了下来,扶着魏嬷嬷的手起身走向内室,“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昭儿一定是还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缘故”
“所以说啊,您放心吧,指不定过上一年您都报上孙子了呢”
直到梳洗的时候成国公夫人还是不停的叨念着,“过几天府里的等玉兰都开了,我跟老夫人商量一下弄个赏花会,把要好的几家夫人小姐请来,要说咱们府上啊,可好久没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