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到上海这个城市,已不知是何许年月。懵懵懂懂的我,模模糊糊的上海,连同那些纯真美好的时光,一起留在了复兴中路,留在了那个别致的小区,也留在了我永远的回忆里。
记忆中的父亲,不善言辞,但是总能很实实在在地做事。越长大,与父亲相处的时间也越少,自然与父亲之间的话语也越少。但是每每父亲做得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总是能让我感动万分。
父母外出打工比较早,那时我还在读小学。父母离开了孩子,孩子离开了爸妈,自然双方之间都有很多想念。
第一次放假去上海,在十一二岁还不太懂事的年纪。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有些激动,有些兴奋,还有些许紧张。
上海的确是个与家乡不一样的地方,那时候我还不懂城市和农村的差别,亦不知农村出生的爸妈在外面是怎样生活的,只是觉得到了一个新鲜又漂亮的地方,还能见到他们,真的是一件很开心很开心的事情。
由于年纪尚小,只知道母亲每天都出去上班,但不知道也没问什么工作,所以照顾我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了父亲身上。
父亲起得很早,每天都做三个人的早饭,从未间断。母亲每每吃完饭后就出去上班,然后家里就剩下我和父亲。
父亲总是等我吃完饭,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带我到楼下“转圈圈”。
那时候家里有辆小三轮车,每回父亲把前天晚上刚买来的水果,连同我一起放在三轮车的后面。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做好,抓住铁杆,生怕他骑着骑着我一下子倒头栽在地上似的。
待父亲把我和各式各样的水果安顿好后,他坐上去,脚踏三轮车的脚踏板,右脚向下蹬,左脚向下蹬,就这样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前进着,速度刚好不快也不慢。
然后他边骑车边吆喝着:卖水果了,新鲜的水果。我在车上听到父亲那不是家乡话的话,感觉好奇特,就咯咯地笑个不停,后来才知道那种语言叫“河普”。父亲听到我的笑声,更有劲儿了,声音更大,“卖水果了,新鲜的水果,可以先尝后买”。父亲载着我和水果,从小区的东边跨到西边,从南边越到北边。这一程,路过绿竹、路过梧桐,还有迎面的微风。小区里的各个角落都遗留了我们父女俩的笑声,持久而美好。
小时候体弱多病,总是动不动就感冒,去了上海依然是一样。虽然自己很努力地不要生病,但还是阻止不了病菌的入侵。
一天夜晚,突发高烧,感觉很难受,睡梦中的爸妈听出我有什么不对,就打开灯。都跑到我跟前,问我怎么了,又摸摸我的额头。我很不舒服,就说了句“妈,感觉很难受”,随即就听到她对父亲说:是发烧了,怎么办,家里也没药,这一整夜可不能耽搁。父亲二话不说,就把我抱在怀里,开门,下楼,去站牌等公交。
即使是夜晚,上海这个城市还是灯火通明。父亲一路抱着我跑,吹过耳边的夏日的晚风,还有父亲跑步急促的呼吸声,一同淹没在了那个夏日,温馨而又难忘。
父亲抱着我在站牌下等待,前看看,后瞅瞅,急得直跺脚,嘴里还不忘碎碎念:车怎么还来?母亲在旁边也干着急。时而看向父亲怀里的我,又时而看向远方公交卡到来的方向。
夏日的夜晚虽有一丝丝风,但是白天的炎热仍席卷着整个都市,父亲一路抱着我跑到站牌,已满头大汗。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到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他的焦灼,他的担忧。
母亲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对父亲说:来,我抱一会儿,看你累的。不行,我抱,你不用担心,父亲答。那一刻父亲差点把母亲看成了人贩子。
后来,母亲跟我说,别看你爸平时不言不语的,其实他心里可爱你们了,只是不说而已。嗯,我能感受的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交车来了,父亲抱着我,母亲也一起跟着上了车。经历了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私人诊所,医生给我量体温时,父亲在旁边不停地问我感觉怎么样。等医生拿出体温计说我的情况没那么糟糕时,我听见父亲长长的舒了口气,大概那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母亲也露出微笑说,那太好了。
不一会儿,医生给我扎上针,吊好药水,父亲心上的那块石头才真真正正地落下来。那个夜晚父亲母亲就那样一直地坐在我的身旁。时不时地问我,感觉手疼吗?我摇头。然后又摸摸我的额头,确定我在一点一点地退烧。
多年后,我再想起那个夏夜,才慢慢读懂他们眼里满满的愧疚与自责,虽然他们未曾在我面前表现过。
因为生活的压力,他们过早地出来打工,
那时我们姐弟三个年纪尚小,我最小的小弟还在怀抱中。
他们为人父母却不能在我们身边照顾我们。冷了、热了、饿了、病了,这一系列问题他们都在担心。爷爷奶奶年纪已大,平时又要忙农活,自然对我们的照顾也就没那么周到,没那么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