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万没想到周沛林会从她卧室出来,既惊且怒:“你怎么在我家?”
周沛林目光中的信息量过大,朱颜选择无视,她当然也没办法向他解释眼前发生的怪异的事件,陆林和江平早已溜之大吉。
周沛林根本不为所动,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朱颜在灯光下虚张声势。
朱颜想的是周沛林太阴险了,自己是回过家,可也没对他的生活造成困扰啊,拿的是自己的钥匙、银行卡和电脑,又没有侵犯过你周沛林一丁点儿的利益。
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周沛林,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打电话叫物业来赶你,这样会很难看的。”
“你到底是谁?你根本就不是朱颜!”
“你和朱颜很熟吗?怎么就能断定我不是朱颜?”
“朱颜即使失忆也不会改了性格、指纹、血型。你不要拿话来搪塞我,物业?尽管叫来好了。我可是有你私入民宅的证据。”周沛林已经恢复了原来冷静深沉的状态,朱颜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下风。
“好吧,怀疑一切是你的自由意志,但是我不会配合你的想法,就像谁也不能勉强你为吴青柏的死和我的车祸负责一样。你可以继续心安理得过着你稍有瑕疵的生活,把真相淡忘,然后自我安慰:没办法,凡事都要有代价。”
周沛林的目光深不可测,朱颜放弃了探查的念头,她甚至害怕这个男人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自己无法承担的东西。
“你还是老样子,”周沛林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透着无法排遣的孤独,“把自己装在盒子里,眼睛只看自己想看的,耳朵也只听自己想听的,真相?真相难道在你的意念里?!”
朱颜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沙发上。
匆匆洗漱了,换了衣服往楼下跑,刚出电梯就看见华天正仰着头往楼上看,朱颜想还好没走,要不时间还真赶不上了。
华天也看到了她 ,扬手打了招呼,朱颜跑过来拉车门说:“幸好你没走。”
车走出一段路,朱颜从后视镜里看到周沛林仍旧站在楼前。
朱颜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昨晚周沛林冷若冰霜扔下那段话后转身就走,留下她思忖良久......
华天问她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害布豆一直找,朱颜听了看着华天微笑:“谢谢布豆的关心,我今天会给它买好吃的。”
“一言为定啊,布豆喜欢烧烤味道的小排骨。”
朱颜下了车,华天在后面喊了一句,朱颜回头站在那里,把脸扭一边无声地笑,华天见她如春花般绽放的笑容也不禁咧着嘴笑。
刘筱筱过来左右看看两个人,冲华天招招手算是打招呼,然后拖了朱颜往里走:“你们一大清早在博物馆撒狗粮呢?”
朱颜嗔道:“狗粮很贵的,我舍得撒吗?要拿钱去买的。”
还好,华天和刘筱筱一打岔,她的紧张得以缓解。所以当朱颜出现在郑大姐面前时,起码看起来云淡风轻。
郑大姐轻轻拉着朱颜的手,她感觉到她了的手在轻轻颤抖,那封信被放大时,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无挂心,阿虎之书长进否?闻得入职和煦堂,可喜可贺……”这句印入眼帘时,朱颜几乎喜极而泣,和煦堂当年就是以刻版精致优美著称于世的。
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朱颜真是百感交集,如果白老先生在该有多好啊。
陆林也受了感染,叹息道:“白先生该欣慰了,毕竟是他一生的心血,”又冲着朱颜说:“不过你可别指望我带信之类的,往事如烟,就让它过去吧。”
朱颜想要用笑对他表示轻蔑,眼泪却震落下来。
哭吧哭吧,就让眼泪在此时肆意而飞吧。
晚上有盛大的招待晚会,郑大姐的邀约朱颜婉拒了。
街道两边栽种的法式梧桐现在已经是枝叶婆娑,风轻轻一吹,树影摇曳,走在其中倒有几分意趣。
朱颜漫无目的的走着,一间装饰古拙的酒吧吸引了她,木质的百叶窗很有几分欧式风情,里面安静地放着慢音乐,朱颜走进去挑了张临街的桌子坐下,还没来得及细看玲琅满目的酒水,灯影一黑,眼前多了一个人,抬头看正是华天一张俊朗的脸带了笑看着她。
“这么巧?”朱颜看华天身后也没伙伴,起身让座。
“这家酒吧是我常来的,”华天在对面坐下,“你第一次来吧?”
朱颜点头,这时候碰到华天让她高兴起来:“布豆的狗粮我已经买好了,而且今天晚上我请客,你点吧。”
华天很惊喜的样子:“真的?那我就捡贵的点了。”
朱颜忽然想起那张长长的账单,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适当就好。”
华天扬眉露出灿烂的笑容:“明白了。”
昏黄的路灯照在树上有种不真实的美感,此时屋内已经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像约好了似的,安静地喝着酒,间或小声和同伴交流几句,朱颜由衷喜欢这种氛围:“你还真是会挑地方呢,这个地方恰恰好。”
华天和朱颜都是有分寸的人,点到为止,到底还是华天事先交了帐,朱颜一直说不好意思,每天借光坐车还要你请客喝酒,华天看灯光下一张俏丽的脸庞上笑意盈盈不觉心动神摇。
“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我还知道一个好地方,好好让你破费一次。”
朱颜是真高兴的,起身说:走啊!
喝了一些酒,华天打电话让人把车开走了,只和朱颜步行着走在灯光璀璨的街道上。
再次为人的感觉真好!朱颜心里感叹,有春风拂面、美酒释怀,再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的华天,小声嘟哝了一句:还有良人相伴。
华天没听清她说什么问:“你说什么?”
朱颜忙说:“你这个星期休息来博物馆,我给你来个一对一专业讲解。”
华天站住看着她问:“你今天很高兴,对吧?”
朱颜使劲点头,华天又问:“能告诉我什么事吗?”
这个时候,朱颜乐于分享这份喜悦,她讲了白老先生一直执着的那个刻本,牌记和序跋的缺失让年代界定成了谜,今天终于可以认定是宋刻,也讲自己到奚家村遇见的人,华天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直到朱颜讲完,他才说:“我从没想过一个人和一件古物有这么深的渊源,你们的工作太了不起了。”
朱颜不好意思了:“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朱颜,”华天忽然轻声叫了一声,“你看到那座喷泉了吗?”
不远处真有一座喷泉,也不算宏大,只是设计的精巧别致,仿佛英式下午茶的点心托盘,水就从盘子上潺潺流淌下来,神奇的是从盘里落差下来时自然两两交缠,令人叹为观止。
“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看的喷泉。”朱颜准备到近前看,华天伸手拦住了她:“等一下,这个喷泉有讲究的,你身上有硬币吗?”
朱颜心想,大钱没有,硬币还是有几枚的。伸手包里摸出一枚举起来给华天看,华天摇头:“不行,你不是要请客吗?得要两枚。”
朱颜看华天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再摸一枚硬币出来递给华天:“你可是想清楚了,我是过时不候,再让我请客可不能够了。”
华天只是微笑,拿了硬币走到喷泉前:“好好看清自己手里这枚硬币啊,转过身背对着喷泉,我数三下,用右手往左肩后扔。”
夜色太美好,叮咚的流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