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容源自《巴菲特传》(罗杰·洛温斯坦)第七章
马萨诸塞州的新贝德福德,这座由欧洲移民到美国的清教徒建立起来的城镇,它是世界捕鲸业的贸易中心,但在美国内战时期,捕鲸者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当宾夕法尼亚州开挖出第一口油井后,新贝德福德的命运开始滑坡。然而他们在摇摇晃晃中还是挺直了腰杆,这要归功于他们的先见之明,把一些资本投到了别的领域,因为他们的一条重要经验:资本司是流动的。早在1847年,他们为了减少对靠海吃饭的依赖性,便筹资建造了一家纺织厂,后来又建造了一座纺织厂,以捕鲸人阿库什尼特的名字命名,标志着这一城镇资本流向的转变。在20世纪初叶,新贝德福德的70家纺织厂产出的上等棉布在全美是最多的。这座城里最大的纺织厂维持了近100年的历史。
哈撒韦制造公司是由霍雷肖·哈撒韦于1888年创办的,创办之初资本金主要由捕鲸者投资的40万,之后便蒸蒸日上。随着国家队棉布需求的不断增长,哈撒韦制造公司和整个纺织业都在走向兴旺。一战期间,因军队对支付和布匹的需求狂涨,在新贝德福德,有3万名工人(几乎占到劳动力总数的一半)都在纺织厂工作。
后来,纺织工厂突然衰败了,或者说向美国南方转移了——那里的劳动力更廉价。在20世纪20年代,工人们被迫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工资削减,后来发生了一次持续了5个月的罢工,之后许多工厂都没能重新开业,而重新开业的又赶上了经济大萧条。到了1940年,纺织业工人区区9000人。面对这个日趋衰败的行业,投资者们尽管获利已经丰厚,但他们不会再为工厂注入新的资金增添新的设备,他们把资金抽调到南方的纺织厂,投到了股市。然而,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哈撒韦制造公司。
哈撒韦制造公司是由西伯里·斯坦顿经营。他志向高远,举止优雅。他的祖父是一艘捕鲸船的船长,父亲曾任哈撒韦的总裁。他1951年毕业于哈弗大学,并在法国打过仗,并被提拔为陆军中尉。西伯里不苟言笑,不过目光如炬。1934年大萧条最严重的时期,当时纺织厂接连倒闭或迁往南方,此时的西伯里就像他的航海祖先一样,决心要安全闯过这场风浪。他设计了一个运营计划,为工厂增加现代化设备,后来的10年间,他总共注入了1000万美元的资金。他们经受住了浪潮的冲击。接下来的几年,经营业绩可谓喜忧参半,直到1954年,一场飓风吞噬了工厂,它蒙受了巨大损失。有人给西伯里非常优厚的条件,让他去南方重新投资办厂,但这位倔强的军官绝不认输,他决定与一个同样历史悠久的北方制造商伯克希尔精纺联合公司联姻。
说到伯克希尔,就需要追溯到塞谬尔·斯莱特。他在1790年创办了全美第一家纺织厂,奥利弗·蔡斯曾为斯莱特工作过,他也于1806年创办了自己的纺织厂,蔡斯家族使企业一直保持长盛不衰。一个半世纪之后,蔡斯家族依旧控制着伯克希尔。和哈撒韦一样,在二战期间及二战接手后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伯克希尔也曾盈利丰厚,后来它也同样遭遇到了经营上的困难。但是马尔科姆·蔡斯总裁却采取了与西伯里截然不同的经营战略。伯克希尔仍旧使用古老的机器加工棉花,白发苍苍的马尔科姆觉得纺织行业在新英格兰没有光明前景。
两家公司在1955年合并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新的公司堪称纺织界的巨人,有14家工厂,12000多名工人,年销售额高达1.12亿美元。有人认为哈撒韦的现代化管理模式与伯克希尔的巨额资产相得益彰,所以铸就了纺织界的巨无霸。新公司总部迁到了新贝德福德德,由西伯里·斯坦顿单位总裁,马尔科姆·蔡斯则担任董事长。
西伯里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族的清傲,在他看来,他是塞谬尔·斯莱特的精神继承人,他对伯克希尔进行了一番现代化改造,投入了新的纱锭,重修了织布机,提高了织布机的速度,还把最好的工厂进行了整合。在他的管理下,伯克希尔·哈撒韦成为新英格兰最大的一家,且唯一一家存活下来的大型纺织企业。然而,如果从经济的角度来考虑,他手下的人说:“西伯里对投资回报率没有一点概念。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让工厂持续经营下去。”他不停的往工厂注入资金,但是过低的纺织品价格却无法让他得到投资回报。
在管理过程中,西伯里变得越发孤僻了,与他性格不和的弟弟奥蒂斯强烈反对他再投资,兄弟两人的隔阂也渗透到了公司的各方面。
奥蒂斯一直在新贝德福德和位于纽约服装区的销售办公室之间来回奔波,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公司的产品之所以能打开销路,他功不可没。正是奥蒂斯把面料推销给了“加工批发商”,由他们对这些材料进行印染加工,然后将其推销给服装制造商。战争期间其他供应商多弄虚作假和贿赂蒙混过关,但奥蒂斯一直奉行童叟无欺的商业原则,尽管后来商品供应更充足,这使得信赖他的客户们一直愿意跟他合作。
但是,擅长管理的西伯里却开始侵占奥蒂斯的底盘,他在内部建立起一个新的分布加工纤维材料,然后直接销售给服装制造商,撇开了“加工批发商”这一群体。但是,一个重要的事实是,加工批发商和服装制造着往往都是犹太人。想和他们做生意,就必须先和他们处理好关系。西伯里犯下的这一致命错误,直接酿成了最终的悲剧。到1961年年底,伯克希尔·哈撒韦只剩下7家工厂,之前的3年中,公司共注入1100万美元。
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在华尔街备受冷冷。证券分析师理查德·蒂利森曾在1955年初以每股14.75美元推荐过这只股票,到了1963年初,它已经跌到每股8.125美元。9月,他不得不再次公开宣称公司业绩反弹尚需时日,然而,这种状况一下子就延续了整整8年时间。
根据经济学理论,如果一家公司管理如此不善,迟早会有投资者认为自己能让其资产发挥更大价值,就会想要接手公司。此时,巴菲特与理查德·蒂利森几乎同时开始关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当时正值20世纪50年代,巴菲特还在格雷厄姆-纽曼公司工作。直到1962年年末,股票跌破8美元,因为每股的运营资本都高达16.5美元,因此看上是片价值洼地,于是巴菲特通过合伙公司买进了一些股票。当时巴菲特并没有接管公司的念头。到了1963年,合伙公司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最大的股东。他还曾一度隐瞒自己作为最大股东的身份,由丹尼尔·考因出面在伯克希尔董事会中争到了一席之地。
不久,当巴菲特兴奋的拿到了一分公司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的财务状况复印件之后,他又去参观了厂房。陪同的肯·蔡斯,是一位年近50的化学工程师,之前曾在新贝德福德纺织学校念过书,于1947年进入哈撒韦工作,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升值到了负责生产的副总裁。两天的参观里,巴菲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塞谬尔·斯莱特创业时的真实写照,在这个不再为人称道的行业中,还是有某种吸引人的东西存在。肯·蔡斯毫不避讳的指出了公司存在的问题,巴菲特认为自己找到了中意的人选,肯·蔡斯,后来也就成了该司的总裁。
1965年5月10日当天,巴菲特正式接管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价便大涨到每股18美元。由于巴菲特担心公众会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清算人,巴菲特撰文公开称赞斯坦顿兄弟在公司改组期间做出的重要贡献,承诺“将像以前一样,在原来的工厂里生产出同样的产品,销售给同样的顾客”。
巴菲特向蔡斯讲述了一些有关投资回报的基本理论。他对蔡斯到底能生产并卖出多少纱线不是特别在意,对于某个孤立的数字所代表的公司全部利润额也不是很感兴趣,他所关心的是利润与投入资本的比率。这才是他用来评价蔡斯业绩的尺度。“我宁愿要一个投资规模仅为1000万美元而投资回报率高达15%的企业,也不愿经营一个规模大到10亿美元而投资回报率仅为5%的企业,”巴菲特说,“我完全可以把这些钱投到回报率更高的其他地方去。”
巴菲特对于把钱投资到“其他地方”非常上心。他让蔡斯把存货量和管理费用尽可能压低。蔡斯说:“巴菲特很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加快资金的周转速度。”
公司年度报告中,有一句话:公司一直在纺织业内外寻找合适的兼并机会。没多久,巴菲特就采取了行动。一段时间一来,他一直在研究奥马哈的一家保险公司的国民赔偿公司,最终,以成交价格860万美元,巴菲特买下了这家公司。很多人费解,为什么一个新贝德福德的纺织厂想要收购一家位于奥马哈的保险公司。那是因为,巴菲特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把伯克希尔·哈撒韦只看作一个纺织企业,而是要看做一个资本支出应该取得最大收益的公司。
纺织品行业需要不停的在厂房和设备上进行投资,因而需要消耗很多资金,但是保险业却能不断的带来现金流。保费可以再前端收取,而债可以以后在偿还,在收取保费和偿还债务之间,一个保险公司就可以投资股市,这在行话中叫做浮存金。
买入国民赔偿公司以后,巴菲特就有了充裕的资金进行大手笔的运作。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伯克希尔·哈撒韦又并购了奥马哈太阳报业公司,后来又买入了伊利诺伊国民银行和信托公司。且聘用的管理者都是这些白手起家靠自己的汗水取得了令人炫目的成就的人。
1970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从纺织业中赚取的利润只有让人啼笑皆非的45000美元,但是,它却从保险业中赚取了210万美元,从银行业中赚取了260万美元。而这两个行业在年初启动的时候,所占用的资金和纺织业是大致相当的。
作为一个后来接手纺织企业的投资家是否会关闭纺织厂这个问题,从最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肯·蔡斯心头。如果仅仅根据巴菲特的资本信条,他也许应该关闭这家纺织厂,但是他发自内心的对这家古老的工厂怀有一种眷恋,它的过去似乎比它的未来更有生机。他宁可忍受并不高的回报率,只要纺织厂的现金流不至于枯竭而迫使他追加更多的投资。伯克希尔·哈撒韦的纺织厂更多是在精神上而不是财务上,象征着一直受到巴菲特推崇的新英格兰工作理念。因此,巴菲特在自己的良心、满足感以及金钱之间达成了一种妥协。纺织业也许会衰败下去,但考夫大街上的织布机还会继续嗡嗡的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