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墙壁空荡荡的，只有顶角处有几个睁着猩红眼睛的监视器，不时地摇头晃脑一番。
孟何记不清自己被请来几次了。
最开始还是在办公室问询，现在直接到审讯室了。
“孟何是吧，你也熟门熟路了，我不跟你兜圈子，你到底有没有杀徐强？”问话的还是那个女警——孟何还知道她姓章。
“没有。”孟何表情很放松，至少看上去是这样:“我根本不认识他。”
“好，那我就再给你讲讲案情。8月25日，徐强被发现死在位于名山小区12栋601的家中。”
“哟，还是和我同一个小区的。”孟何打断了章的描述。
女警瞥了孟何一眼，又继续开口。
“我们法医做过检查后发现，徐强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两个星期前，疑似是在自家门把手上上吊自尽的。死者手臂上没有束缚伤，颈部勒痕也基本符合自缢情况。”
“但是，尸体被移动过。”章警官提高了音量。
“那就是他杀喽。”孟何扬起脸来，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来。
“现场没有钱财被盗的痕迹，徐强的社会关系我们也调查过了，他无业，独居，平日里和邻居也不来往，尸体还是被上门要债的人发现的。”
“可能是仇杀。”孟何很顺畅地接着话。
“但是，他留了遗书。笔迹也鉴定过了，本人无误。”
“嗯……”孟何沉吟不语。
“你最近出版了一本叫《介错女郎》的小说，我看了。”章警官话锋一转。
孟何抬了抬眼皮。
“里面对这些疑点都有合理解释。”
“唔，是吗？”
“按照你的小说来看，死者是在自愿的前提下，被别人勒死的。”
孟何点了点头:“所以他才不激烈反抗，还留了遗书，原来他早就想死。”
“你看见了犯罪过程，对吗，孟何？”章警官直视着孟何的双眼，语气轻柔缓慢，似乎里面有一丝诱导的意味。
“没有。”孟何抱起双臂，两手在胸前交叉。
章警官沉默了，但是目光没有从孟何的脸上移开。
审讯室的灯光有些强烈，孟何一时间恍惚起来。
“孟大作家？”是个女声，绵绵软软，声线里面好像也有一张俏脸。
沙发一陷，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了过来。
孟何抬了抬眼睑，模模糊糊，眼前是一个背光坐着的女人。他以为又是一个酒吧搭讪的女人，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女人走开。
“我知道你看见我了，在天台上。”女人没走，自顾自地开口。
“什么天台，什么……”孟何忽然噤声了。
“你应该很感谢我吧，给你提供了素材。”女人抽出一支烟，衔着，没点燃。她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孟何的手不自觉地曲了起来，好像一只砧板上的鱼，在等待着利刃的审判。
“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小说的。”女人掏出火来，将烟点燃了。火光一闪，女人的一双狭长的妙目忽明忽暗，孟何抬起眼来，却只看见她精致而厚重的眼妆。
“唉，美好的日子好像毒品，吸一口，你就没法放下了。”女人有些贪婪地吸食着香烟，表情非常享受。
“你把我的事情写出来，这倒是让我感觉更有……成就感。”说着，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孟何的一只手，不再说话。
孟何感觉到在女人触碰他的地方，好像有一只冰凉的蛇，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直至一把攫住了他的心脏。
“我不会出卖你的。”孟何哆嗦着嘴唇。
“那你，见过我吗？”女人将快燃尽的烟头抵在了孟何的大腿上。
“见过。”
女人一挑眉。
“在梦里。”
烟头被捻灭了，女人消失在摇晃的光影中。
“孟何？！”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晃动。
孟何眨了眨眼睛，对面坐着的还是章警官。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起自己看见的犯罪过程了？”
章警官身体微微前倾，这让孟何更清晰地看见了她的眉眼来:一双杏眼盈盈若含泪，两道英眉乌漆似有情。
“我在想，章警官，”孟何笑了笑:“你长得可真美。”
他故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是你使不使美人计我也得说，我真没看见。”
章妙羽两颊微微酡红，她直起身来，疾步走出了审询室。
回到办公室，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翻看卷宗，而是捧着一本书看得着迷。
这本小说叫《吃外卖的死者》，作者也是孟何。这是孟何最近出版的第三本书了，与《介错女郎》一样，书出版没多久，死者就被发现了，虽然小说与命案不是完全一致，可是却总有一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综合所有线索，章妙羽基本可以得出结论，凶手并不是孟何，而孟何也坚称自己并不是目击者。
那么，难道就是单纯的想象力丰富吗？
章妙羽紧皱着眉头，用大拇指摁着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章妙羽的脑海中。
不如，就按照孟何的小说去找嫌疑人！
“我说小章，你是不是在逗我？”老局长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文件，头也没抬。
“局长，省里的专家最近在忙着处理高志连环杀人案，没时间管我们，您也知道，命案必破，我相信您那边压力也不小……”
“这用你提醒我吗？”老局长放下手里的文件，直视这章妙羽的双眼，面露不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参照着这个什么何的小说破案，你就要去找他咨询，就算将来真的破了案，他那边向外界一宣传，说是警方破案全靠着他的小说，我们警局在老百姓面前还有没有公信力了？！”
老局长说到兴起，用力拍着桌子。
内线专用的电话忽然响了，局长连忙接起电话。章妙羽看见老局长的老脸一会绽放成一朵菊花，一会又皱成一颗苦瓜。
放下电话，局长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沉吟了半晌，才一拍桌子:“小章，就按你说的试试，重点是要快，快，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