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虫鸣鸟叫,流水潺潺,阳光照耀着大地,春风轻摇着草木,恰似一曲无邪的天籁。
他早已了却了尘世的俗缘,却唯独放不下这动人的音乐。诚然,断了七情六欲,戒了三荤五厌,庙里的生活是这般恬淡乏味。然而,每当清风微拂着他的脸,流水涤荡着他的心,虫鸣呼唤着他的手时,他便又心生聊赖,焕发起生命原本的律动来。
就在那一日,漫步竹林的他遇见了不幸夭折的它——一节囫囵竹,它绿得青翠,直得挺拔,空得通透……
“何不做成一管竹笛?”他是这么忖度的,也确是这么做的。
为了不打扰同门的清修,他将它去粗存精,两端不通,也不作孔。就这样,它成了他唯一也是最宝贵的身外之物,尽管它不能发声,他仍然一本正经地唤它作“默笛”!
从此,他终日一个人把着一只无声的默笛,匿在寺后的一山竹林里,与山川草木结侣,同虫鱼鸟兽做伴,不时一边痴痴地笑着,一边以手指佯作吹笛之样,他相信“默笛”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且彼此互为对方的知己。
大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佛像端坐于莲台之上,众僧参禅于法相之前。
但见一位须眉如雪的老方丈,手持着一方戒尺,双眼微眯,从容地踱着步子,挨个地审视着面前盘腿打坐的弟子。
老师父述而停下了步子,手中的戒尺亦随着目光重重地落在弟子无言的身上,随即正色喝问道:“无言,你为何轻慢正法,口含蔑笑?!”
“回方丈师父,弟子方才正在悟中,思有所得,故而生笑!”无言辩道。
“既有所悟,当放下一切是非心,一心求法。何故饶舌逞辩?!该打,该打!!”言罢,老方丈又更重地在无言身上打了两下。
无言,此番真的无言,他两眼微合,双唇紧闭,一心悟道,不再作任何申辩。
望着无言怀中揣着的那节囫囵竹,老方丈若有所思,会心一笑,轻拂长袖,转身离去,口中还念叨着一句偈语:
“一节囫囵竹,
不闻世间法。
六孔融通笛,
能生万妙音。”
晚霞中,一座宝刹悠悠地伫立在山顶,俯瞰着山下的芸芸众生,宛若一幅写意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