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洁白而又如同天鹅绒般柔软的床上,金色的秀发因病弱的缘故多了不少雪白的发丝,皮肤略显苍白,面颊也比正常人少了许多血色,这不是一个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应有的模样。
她对我说了声:“可以扶我起来吗?”我便靠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她靠在床上,缓缓地把手伸向床头桌旁的一束勿忘我,我拿起花束,慢慢地递到她的手里。这种淡绿色的小花,微微透明的花瓣如同柔纱般能够隐约看见中心黄色的花蕊。她似乎特别中意这种小清新的花。
她凝望着眼前的这束勿忘我,用手轻柔地抚摸着这些娇嫩的小花,然后把花束放到鼻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花,很香呢~”她似乎很开心,对于十几年来没闻过任何人间烟火的她来说,花香,或许是她唯一的慰藉。她躺下了,翠绿色的眼眸将温柔的视线投向了我,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万象森罗,但这不是世俗的万象森罗所能企及的,她是超越人间,超越宇宙的。对于我而言,她就是这一切事物的化身。
“又来到这里了呢······”
她的身后,是遥望无际的草原,碧绿闪光的野草随风摇曳,一滴露水照映出了少女娇小但又瘦弱的身躯,待到少女离开,随后掉落至土里,不见踪影。
但这里只有野草,只有野草,没有其他东西,仅此而已。
她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巨大到站在入口面前的她都显得微小的,郁郁葱葱的森林。眼帘之前是参天的巨木,如同触手般向四方延展的树杈与枝丫,以及遮天蔽日的叶簇。
但面前只有森林,只有森林,除了野草,只有森林,仅此而已。
“这一次,进去看看吧。”说着,她一步一步,慢慢穿过森林入口,进入了充斥着未知的神秘天地。
本以为如此巨大的森林道路会很宽阔,但踏进入口之后,才发现道路只能命名为“林间小径”。和煦的阳光照进树丛中,也照亮了这条虽然有些狭窄但没有泥泞的干干净净的小径,即便少女光着脚走动,也不会觉得扎脚。
路的两旁长满了淡绿色的勿忘我,树叶与花朵的清香让她感到放松和飘飘然。前进的路上,伴随着小鸟清脆的啼声,松鼠跳跃穿过树丛的沙沙声,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虽然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但却不会让人感觉到聒噪,反而意外地和谐、悦耳。
“啊!”路旁的花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雪白色的小兔子,“真是的,为什么要吓人呢?”那只兔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用它圆溜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位外来的“访客”。她慢慢蹲下身来,伸手去抚摸这只虽然把她吓了一跳但仍然很可爱的萌物,它倒也乖巧,用头去慢慢地磨蹭她的手,如此顺从。
一人一兔,森林为景,暖芒为衬,小鸟环绕着她飞行,树叶与花朵随着微风摇曳,一切都如画一般绮丽动人。
“该走了。”少女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它们挥挥手示意道别。
然而,这周遭的一切都将改变。
“哼哼哼哼哼”少女一边哼着欢快的小曲,一边慢慢地走着,欣赏着森林的画景。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少女打了个寒颤,“嘶,好冷···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很暖和吗?”少女有些不解,但很快,又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少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得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少女逐渐加快脚步,搜寻着温暖的地方。
忽然,前方的小路慢慢地消失,逐渐被黑暗所吞没,这黑暗如此深邃,令人头皮发麻、感到恐惧。松鼠迅速钻进树洞里,小鸟不再啼叫而是四散飞走,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乌鸦不断地发出古怪嘶哑的啼声,并且如潮涌般扑向少女。她用手紧紧地护着头,想寻找着出路,但却寸步难行。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少女因为害怕而大声喊叫着,找不到方向,看不清自己,浑身战栗。此时,少女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声野兽的嘶吼,仿佛随时都会从背后冲过来将少女扑倒,然后将其啃食殆尽。
然而,少女什么也看不到,那是无形的,不可名状的恐怖。
乌鸦的啼叫,野兽的恶吼,不断地传入少女的耳内,不断地环绕着她,四面八方都是恐怖的怪异之声。恐惧的情绪不断堆积,不断地折磨少女脆弱的躯体与心灵。
“不!我看不见!不要过来!”少女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她嘶叫着向前跑去,在看不见的黑暗中疯狂地奔跑着,呼啸的狂风夹杂着寒气向少女袭来,如同尖锐的荆棘,在少女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道骇人的伤口。
“不,不要……不要靠近我……”少女已经精疲力尽,不断地摔倒,不断地爬起,满身泥泞,大口喘着粗气,双腿颤抖。最后,她不能再站起来了,她趴在地上,泥水浸湿了她的白裙,玷污了她的肌肤。
她已经无力睁眼了,双眼缓缓闭上,闭上眼的那一瞬,她看到了一束光。
……
“好亮······”少女微微睁开了眼,眼前一亮,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阔的庭院之中。四周开满了勿忘我,整座庭园都充斥着花香。
整座庭园的一周铺满了雪白的石板路。四根巨大的雕刻着美丽花纹的大理石石柱支撑起一座小小的凉亭,长短不一的藤蔓从凉亭顶上垂落下来,藤蔓的末端还生长着一颗颗透亮的大小不一的水晶,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断闪烁着,如同明灯一样。
尽管庭园如此之美,但却了无生机,没有鸟啼,没有动物,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很温暖呢···”少女绕着庭园漫步,徐徐暖风让她感到安心。不知何时,少女身上的污秽已被洗净,伤痕也不见踪影。“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也挺好~”她享受着暖风吹拂脸颊的感觉,轻抚着路旁的勿忘我。
“好累啊······”或许是因为逃离黑暗而感到精疲力竭,又或者是因为花香太迷人让她感到沉醉。她四处张望,看见庭园的中央有一张被花丛簇拥的床,她已经乏力了,脑子里只有“安眠”这一想法。
“睡一觉,就好了。”她这样说着,坐在了床上,然后慢慢躺下,这让她感到无比舒适。
“不需要身体,释放吧。”她的脑海里萦绕着这句话。
“Ich liebe dich”这是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
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洁白而又如同天鹅绒般柔软的床上,金色的秀发依旧柔顺如初,依旧靓丽,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面颊也如初粉嫩,这就是一个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应有的模样。
她注视着我,慢慢地,眼神开始逐渐黯淡,胸口的起伏慢慢变弱。她双手握着那束勿忘我,花香萦绕在床边,萦绕着她,她与花仿佛融为一体,这或许是她最期盼的吧。
我轻吻了她,她的唇齿间都是淡淡的花香,令人沉迷,她慢慢闭上了翠绿色的双眸,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我抚摸着她的面颊,闻着她身上的花香,我是如此贪恋着她,但我明白,她要离开了,永远的。
床边的机器仍在作响,直到我在她耳畔轻言了一句:
“Ich liebe dich”
结束了。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