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坐在大理古城的一家咖啡馆里,外面雨下得很大,我开始回忆,到书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
我们冒着雨拎着东西向上坡走。一家家院子都是石头砌的墙,这里是真正的村居了,我想。雨下得越来越大,迷糊得睁不开眼。忽然身旁——两匹马,只是静静立着,并不躲雨,它们离我那么近,似乎出了神。
小亭子近了,我们钻进书吧,终于得到了庇护。
宜文打着伞来接,看着很亲切的。我还期待有柴火可以点燃,烤烤湿透的披肩。院子里别有洞天,三边房门口都有清澈的小池塘,宜文问我认出来没有,中心种着一棵大苹果树,上面结的果子还没有红。院子里摆满了多肉盆栽,长得都很壮实,雨水洗过很新鲜的样子。
然后进了右手边的房间,暖黄色灯下,进来一位朋友 ,看起来斯文的,名字也好听,然若。邀请我们品茶。
然若娴熟地烫杯子,一问一答中,我们开始了解到:熟茶要烫洗两遍,生普熟普的区别,每款茶的名字和制作过程,还穿插着关于店主古哥的故事。
第一款,“黑白岁月”,我们都描述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然若说是樟木香。
黑白岁月熟普。普古树纯料,2015年的底料,2020年压制成饼,至今有六年之久。“黑白岁月”产于中缅边境,因手工杀青,留有烟熏味。 古树生态环境较好,树较大。因地处边境人穷地偏,工艺制作也较传统,全用铁锅杀青,茶都有淡淡烟熏味。经由时间发酵后,烟味散掉,变成樟木香,茶叶有了它独特的异国果敢风味。
接下来是“石韵”,据说是长在石头缝里的。
陆羽-《茶经》有言:“其地,上者生烂石,中者生栎壤,下者生黄土。”石韵生于石缝之中。烂石腐木,岁月蚀成泥土。大片巨石被时间剥开,风化成沙。 出汤入壶,茶汤透亮、柔甜润滑。几泡过后,回甘效果明显,苦味较之前重,涩度化的快。香气张扬,回味持久,有淡淡的花果味及青草味。
又泡了铁观音,2001年产,又是另一番风味。
层层递进地,我凭着直觉,描述了一番对这几款茶的感受。然若惊讶于我味觉敏感。本来打算明天泡,今天就兴起泡了白茶。
白茶闻起来,是清甜的柑橘花果香,又有草木仙气。
先观其色,后闻,再饮。一种奇妙的芳香,在口鼻腔绕了好几个弯。我没有想要描述,而“雪山神女”这个词就直接浮现,纯洁、清新,芳草美人。我又把头埋进茶叶纸袋里深深吸气。
雨小了,我们去看湖。
淡蓝暮色中,远山雾气朦胧,仿佛仙境,又像是在电影里。
电线杆也有了连绵起伏的韵律。
晚上,登上木楼梯,小巧的阁楼更是令人惊喜。
然若开始煮奶茶,据说用的是很珍贵的红茶。我捧在手里,没有加糖,竟然嗅出了蜂蜜,混合着奶香,在这样的雨夜里。
次日上午,然若请我们把事都放一放,先坐到茶桌前。
2013年的熟普和2014年的有什么区别呢?
仅仅是相差一年,泡出来就有天壤之别。前者浓如红酒,后者则是清淡如梨。
然若说,其实茶叶会说话,发酵就是它的语言。真想问问这些叶子,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秘密。
每一泡都像魔法一样,看着颜色逐渐加深,像是红酒。
下了一夜的雨,躺在木屋的床上,想起那句“画船听雨眠”。
小院子无论昼夜 ,处处都是诗情画意。
清晨推开卧室的木门,竟然又是一幅天然的画框。“珠帘翠幕","庭院深深深几许”。
屋檐下的蜘蛛网上挂着的水滴晶莹剔透。
书吧是一个让人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院子需要人来勤打扫维护。小到每一盆多肉,大到苹果树,都要经常照料修剪。
好茶,长在几百上千年的古树上,要到深山里采。
发酵需要5年起的时间慢慢积累,量变产生质变。
而品茶更需要耐心,让味觉变得愈来愈敏感,才可以品出复杂的香气,懂得叶子的语言。
我开始懂得,人与茶也是互为知己的关系。
三两好友,围坐谈心,如今愈发珍贵。煮水洗茶,每次只饮一小口。日子慢下来,也要细细地品。
如此简单而日复一日的生活,同时也仿佛禅修一样,在雪山脚下,玉女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