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想着，愿这世界温柔待我。

但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残忍的小丑，脸上挂着笑，手里拿着刀，一边逗你笑着，一边冷不丁地刺你一刀。

若是要害也就罢了，一刀毙命，无痛无憾。

他却偏偏喜欢长时间地与你周旋，上下左右，不深不浅，总是眼瞅着你一个旧伤口刚刚要愈合了，就在旁边的位置上再来一刀，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你弯腰皱眉，叫出声来。

一

如果让我在朋友里面选一个情感文章写得最细腻柔美的，我多半会选小鱼；如果让我在朋友里面选一个最没情商的，我多半还会选小鱼。

小鱼不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严格来说她是我好朋友珍珠的好朋友，她们叫闺蜜。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太长，大概也就一年多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小鱼之前，我已经从珍珠那里听了很多小鱼的故事，所以还是很期待见到小鱼的，特别想看看一个傻成这样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因为我习惯把琼瑶范儿的女人都想象成刘雪华、林心如，所以第一眼就到小鱼的时候颇感失望，不算漂亮的脸蛋，也没有火辣的身材，还戴眼镜，很平平常常的一个女人嘛。

我们去喝了粥，然后到冷饮店里消遣下午时光。小鱼话不多，我说了些正确的废话，卖弄了点可怜的渊博。

其实我特想问小鱼：你是怎么做到坚持被骗十年的？

小鱼的故事，要从她的大学时代说起。

小鱼的大学，在省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院校，专业是坑爹的中文。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小鱼也许将快快乐乐地度过自己的大学时光，老老实实地和一个四眼男生谈恋爱，毕业就结婚，生一个娃，妇唱夫随，其乐融融。

但是老天爷是个顽童，也许是天庭里太过升平寂寞，他喜欢看尘世间的颠颠倒倒，兜兜转转。于是，他把那个人丢进小鱼的生活里。

那个人，我们就叫他山吧。

他们故事的开端毫无创意，甚至有些俗套，网友。

那时候，山是个已经参加工作多年的社会青年，女友不在身边，寂寞。小鱼是个刚进大学的懵懂少女，没有男友，憧憬。

渐渐地，两个人由虚拟网络慢慢走进了现实世界。

山常去小鱼的大学球场打篮球，他高大健硕，球打得好。

小鱼不懂篮球，因为山开始爱上篮球。

他打球，小鱼就坐在角度刚刚好的位置看着，给他准备好水和吃的。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会过来跟小鱼说说话。

他们一起在校园里散步，说话不多，基本上是山说，小鱼听。

山第一次牵小鱼的手，十指相扣，小鱼紧张得差点死掉。小鱼傻傻地问：这样会不会对不起她？

小鱼崇拜他，是那种仰望日月星辰般的崇拜。

这崇拜使小鱼如在云中，软绵绵，混沉沉，甜蜜蜜。

终于有一天，在山的车上，放着郑钧的《灰姑娘》，他对小鱼说，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有一种恋爱的感觉呢。

小鱼愣了一下，扭头看着窗外，笑了：怎么可能？你那么老。

山就淡淡地笑，在小鱼看来深沉宽厚，稳重迷人。

一个成熟男人和懵懂少女之间的游戏，可想而知，几个回合下来，小鱼被彻底俘虏，小小的心就此沦陷。

万劫不复。

二

小鱼知道山有女朋友，开始就知道。

可是这世界就是这样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知道就能办到的，有的事情我们明明清楚是错的却依然义无反顾，有的事情我们知道是应该的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小鱼喜欢这个男人，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竭尽全力地对他好。

她细致入微地观察山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口味的脉动，喜欢人文社科类的书，喜欢烧脑大片，喜欢郑钧、章子怡和徐静蕾。

小鱼天天看山的空间，山人缘好，女人缘更好，小鱼每次看到各种各样暧昧的留言，心里就会酸酸的难受，不过她从来没有跟山说过。

五一假期的时候小鱼和山出去玩，回来时山去燕风楼给小鱼买了一大堆包子，小鱼念叨了很久，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山打篮球摔断了跟腱，小鱼急得火烧火燎，在网上查到跟腱受伤睡觉时腿脚需要高于心脏，于是为他准备了两个亚麻抱枕，一个放在腰后支撑，一个在休息的时候用来垫高脚。

可是根本没机会给山，小鱼又不敢到家里去看他，甚至都不敢给他打电话。每天就是守在电话机旁，盼望着山打过来。

一天下大雨，山把电话打到宿舍，说就在学校门口，想见小鱼。小鱼抓了一把伞就跑了出去，在校门口看到了披着雨衣、蹬辆自行车的山。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傻傻站在大雨里互相看着。

雨太大了，你回去吧。山说。

你车呢？小鱼问。

腿脚不行，开不了车。你先回去，雨停了我再来找你。

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山开上车来学校接小鱼。小鱼顺从地坐上山的车，车开到一片空地上停下来，两个人就坐在车里听着音乐。

山轻抚小鱼的头发，第一次亲吻了小鱼。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情侣的方向发展，唯一的问题是山有女朋友，并且他从没有打算跟她分手。

两个人就这么交往着，山不提自己的女朋友，小鱼也不提，就好像从没有这个人存在。

山轻轻松松地玩着暧昧，这对一个成熟男人不算什么难事。

小鱼其实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她舍不得放弃山，所以只好用“这不是爱情”等等拙劣的借口来麻醉自己。

小鱼在心里给自己和山编制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她和山的关系早已经超脱了世俗的感情定义，无关厮守，无关拥有，无关天长地久。

直到临毕业的时候，这个梦突然被击得粉碎。

因为，山消失了。

三

山留下一句“我走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鱼疯了一样寻找山，无数遍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却换了主人，再也没有他的声音。

他把小鱼从QQ好友里删除，小鱼就无数次的通过申请好友的方式问他为什么。

想到他的单位找他，发现只知道他在银行工作，却不知道具体在哪个银行。

想问他的朋友，却连他身边的一个人都不认识。

......

这时候小鱼才发现，对于山，除了一个名字和号码，她几乎一无所知。

但是小鱼不甘心，她不相信山会这么无缘无故地走掉，她坚持认为山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他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所以小鱼坚持每天守在电话机旁边，坚持去网吧登陆自己的QQ号码，坚持给山留言，坚持到各个银行有关的地方流连......

然而等待她的，永远只是失望。

就这样一直过了半年的时间，小鱼终于接受了山已经离开的事实。

她开始陷入一种变态的绝望，只能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自我麻醉。白天去图书馆看各种小说，在别人的故事里遗忘自己。晚上钻进烟雾缭绕的网吧看电影听音乐，加各种网友，胡乱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毕业时找工作，中文系、专科、女生，加上情绪低迷，结局可想而知。

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无功而返，对小鱼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生活中的各种压力和打击接踵而至，无情地考验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姑娘。

后来，小鱼终于找到了一份家教老师的工作，在这个城市最远的新区，一个离婚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小鱼需要住在他家里。

所有的好朋友都劝小鱼不要去，她们坚信中年男人图谋不轨。珍珠甚至不惜以绝交来威胁她，但是小鱼已经打定了主意。

朋友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小鱼正经历着一段非常难捱的时光：山的离开，父亲做生意赔尽了家产，爸妈闹离婚......

所有的这一切砸在小鱼头上，她已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我需要这份工作。小鱼说。

小鱼就这样搬进了离婚男人的家，从此踏进了她人生的另一场劫数。

所有的不适应终究会变成习惯，所有的离不开也终究会变成无所谓，我们的生命太短暂，生活又太漫长，所以没什么能扛得住时间的软磨硬泡。

投降吧，它冲你喊，趁一切还来得及。

四

离婚男人姓郭，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所以大家习惯叫他郭师傅。

小鱼在郭师傅家里做家教的几个月时间，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小鱼偶尔和好朋友聚会，郭师傅还会开车来接送她。郭师傅在大家面前彬彬有礼，对每个人都很客气，还经常带一些水果、零食什么的。

渐渐地，朋友们觉得郭师傅似乎也没有那么险恶。

直到有一天，小鱼突然说要和郭师傅结婚了。

朋友们炸了锅，珍珠更是气得发疯，非要到公安局报案，她坚信郭师傅一定是对小鱼做了不该做的事。

小鱼倒很平静，她挨个劝慰了好朋友，她说郭对她很好，郭有房子，还能给她安排一份体面些的工作。她现在最需要一个家。

其实，从山走后，小鱼已经对爱情不抱任何幻想了。她就是想找个逃避的地方，找个人嫁了，随便是谁，对自己好就行。

后来看起来，郭师傅当初聘用小鱼做家教老师，接近小鱼，对小鱼好，都是有预谋的。

这期间，郭师傅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求小鱼。他使出浑身解数，像公主一样对待小鱼。

小鱼一开始是拒绝的，她对郭师傅说起了山，说了他们的故事，说她心里有棵大树，再也装不下别人。

郭师傅并不急于求成，他对小鱼说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然后一如既往地对小鱼好，对小鱼的朋友好，对小鱼的家人好。

终于，一年后，小鱼对山的回归彻底绝望，又被郭师傅的诚恳和坚持打动，她答应了郭师傅的求婚。

结婚前一天，小鱼关掉手机跑到一个小网吧里，打开很久没用的QQ，用申请加好友的方式给山留言：我要结婚了，以后再也不想你了，不找你了，祝你幸福。

然后在网吧里哭的昏天暗地。

小网管们在她旁边转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聚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

小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哭着哭着就笑了。

五

刚结婚的小鱼度过了一段快乐幸福的时光，那时候郭师傅基本上还是一个勤奋自信爱老婆的人。

婚后郭师傅托关系把小鱼安排进了本区的城建局，做文职，工作很清闲。

郭师傅每天开车接送小鱼上下班，在家里更是什么家务都不让小鱼做，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结婚第二年，小鱼生了个女儿，很漂亮，跟她一样，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不用再板着手指捱日子，小鱼也很满足。生活本该这样平静幸福的过下去。

可是，好景不长，郭师傅慢慢撕掉了自己的伪装，开始酗酒，经常喝得伶仃大醉，喝醉了就在家里闹事，车也不出了，谁劝也不听。

小鱼一次次从酒场上拖回烂醉如泥的郭师傅，一次次帮他清理满身的污秽，一次次替他给朋友、亲戚和陌生人道歉......

最难熬的是晚上，喝醉了的郭师傅要与小鱼亲热，小鱼受不了他满身的酒气，郭师傅就来强的，两个人经常扭打很长时间，直到小鱼无力反抗乖乖就范，流着泪任这个她叫做老公的男人随意摆布。

每次酒醒后，郭师傅就会死缠烂打地给小鱼道歉，甚至下跪哀求小鱼的原谅，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小鱼心软，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想想年幼的女儿，一次又一次原谅了郭师傅。

然后，郭师傅再一次醉酒、闹事、道歉......

生活就在这样的煎熬中日复一日，小鱼心力交瘁，却又无计摆脱。只有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儿，才算有了一些安慰。

上海世博会那一年，小鱼的弟弟结婚，要在老家办酒席，小鱼请了年假回去帮忙。

忙得晕头转向的小鱼收到一条短信：你是小鱼吗？小鱼以为是哪个老同学，就把电话回了过去，问对方是哪位。

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在读大学，后来我去北京读博了，你毕业了。

小鱼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你可以冒充任何人，但绝不可以冒充山。

山问她过得好不好，问她嫁了一个怎样的人，问她幸福吗。

小鱼在这边轻笑：不要像个警察一样查我户口好吗。

山回答的像个生气的孩子：我就要查！别人嫁给谁、过得好不好我才懒得理会，但是你不同！

小鱼笑得眼里有了泪：我有什么不同吗？不同的就是我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念了你六年，仅此而已。

山说这就足够了，这已经足够了。山还说自己像个裸奔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了一件衣服，感觉很温暖。可是后来他又一个人走，六年过去了， 这种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瞬间，小鱼所有的伪装、坚强、自我保护，全部崩塌。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六

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山领小鱼去了他的家。

小鱼特别紧张，抱着双臂站在山的书房窗前，不知道说什么，不敢回头看他。

山从背后抱住了小鱼，诉说着六年来对她的思念。小鱼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然后说了一句和六年前一摸一样的话：这样会不会对不起她？

小鱼从没见过她，她只是从心里羡慕这个女人，仅仅是羡慕，没有嫉妒，更没有恨，其实还夹杂着自卑和自责，好像自己从她的幸福里分了一杯羹一样。

小鱼有时候很想山能聊一聊他的妻子，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她就是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但是在小鱼面前，山从不提起妻子。

时光仿佛倒回到几年前，他们又可以一起郊游、散步、听歌，或者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他们一起到小鱼的大学里，重游当年山打篮球的操场，小鱼上课的教室，吃饭的食堂。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爱情片或者恐怖片，山递给小鱼纸巾，或者把她搂在怀里。

小鱼很满足，对她来说，只要能看到这个男人，只要能在他身边安静的呆着，就够了。

这段时间，小鱼的婚姻每况愈下，若不是山带来的些许温暖，小鱼可能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小鱼的朋友不多，她的烦恼和幸福一般只能对珍珠倾诉。

珍珠是个暴脾气，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珍珠给山打电话，在电话里把山批得一无是处，她警告山如果敢伤害小鱼，她绝对会找他算账。

珍珠劝小鱼离开山，说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如此付出，说早晚有一天这个男人还会抛弃小鱼。

小鱼笑着，不说话。

珍珠把郭师傅喊到家里，先是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他戒掉酒瘾，踏踏实实地和小鱼过日子。

珍珠安慰小鱼，不管怎么说，郭师傅是孩子的亲爸，就算是为了孩子，也得挺住，也许过几年他的脾气就慢慢收敛了。

小鱼哭着，不说话。

幸福也好，烦恼也罢，只能自己一个人兜着，再好的朋友也无法代替你咂摸生活的百般滋味。

七

两个人之间，慢慢就将体会到，习惯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你对TA的好，习惯了你的容忍，习惯了你的不拒绝，习惯了你的付出……TA就会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TA不会、不想也不可能对此心怀感激或者有所感动。

可是，如果有一天，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小小的疏忽了TA，TA就会大发雷霆甚至歇斯底里，当面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对TA，就好像你做了天大的恶事。

其实，可能仅仅是你忘了叫TA起床或者耽误了接TA下班。当然，TA不会关心你彻夜加班的黑眼圈或者痛不可忍的大姨妈，因为在TA心里，你欠TA的。

小鱼和山仿佛就进入了这么一个怪圈。

小鱼习惯了无条件地对山好，为山着想，替山分担......山也习惯了小鱼为自己付出，并且从来没有怨言，不求回报。

山的单位在市中心，小鱼在新区生活工作，离城里很远。小鱼没有车，每次来市里见山都要坐中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山有车，却从没有开车去新区找过小鱼，没有去接送过她，也没有问过小鱼一句：你来市里坐车方便吗？

他总是给小鱼发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消息：我下午出差，中午有半小时时间。

然后小鱼就打仗般请假、打扮、赶车，坐一个多小时的中巴到山的单位。

到单位下面后，小鱼给山发消息：我到了。

有时候山回复说：上来吧。小鱼就去山的办公室。

有时候山回复说：开好房间，房号发我。小鱼就去旁边的酒店开房间，等他。

有时候山半天没回复，小鱼也不敢给他打电话，就一直在下面等。

有一次小鱼晕车，到了目的地后吐得七荤八素，勉强支撑着给山发了消息，山回复说：有事，等。

小鱼就在下面等，一等就等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接到一条山的消息：出门，来不及见了。

小鱼于是抱着一大堆给山准备却没能交给他的东西，坐一个多小时的中巴回去。

小鱼去了山的办公室，看到他在办公室飘窗上午睡，她默默量了窗台了尺寸，为他定制了大小刚刚合适的褥子。

山不喜欢娘炮的床品，不喜欢太松软的枕头，小鱼跑遍了市场为他买了很MAN的空调被，做了荞麦皮和决明子枕头。

小鱼和山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山总是很忙。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交流也不多，小鱼是因为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说错了话山会不高兴。山好像是没有什么话要跟小鱼说。

所以两个人都是默默的，默默地见面，默默的吃饭，默默的对坐，默默的拥抱，默默的亲热。

即便如此，小鱼已经很满足。

她觉得能够再次见到山，已经是老天给自己的恩赐，她守着这份小幸福，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

八

慢慢地，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学会忽视。

我们漫不经心地应付TA的聊天，轻而易举地取消一场约会，毫无察觉地忽视TA的关心。

我们有自己的理由，多种多样，工作忙，事情多，心情差，没时间……我们用这些理由说服了自己，也尝试着说服TA。

只是我们从没想过，为什么TA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我们隔半天发出的一句话TA总是能神奇地秒回？为什么每次不管什么时间我们召唤TA时TA总有时间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为什么我们一点小小的咳嗽即使没说过TA也依然能知道？……

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现在我们总是在看着自己，而TA却一直看着我们。

这样的情形开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小鱼全神贯注地看着山，山就像她的整个世界，而山的世界里却不仅仅有她。

山越来越忙，小鱼想见他一面越来越难。每次匆匆的见面，小鱼多么渴望能更多的了解山的生活，而山更渴望的却是小鱼的身体。

山主动联系小鱼的次数越来越少，小鱼天天盯着手机，期盼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动起来，却等来越来越多的失望。

实在忍不住了，小鱼就给山发一条简短的问候，结果往往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们之间的交集，从一周变成一个月，从一个月变成两个月，从两个月变成半年。

直到有一天，小鱼突然发现，她已经一年没有山的消息了。

小鱼再次适应了没有山的生活，没有期待，死水微澜。

小鱼终于相信，山并不爱她。

山于她，是镌刻进生命里的一段铭文，即使只来过一下子，也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而她于山，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走过了，也便过去了。

小鱼说，她和山，已经走到了尽头。

九

走到尽头的，还有小鱼的婚姻。

小鱼和郭师傅经过漫长的拉锯战，最终选择了离婚。

孩子跟了小鱼，她一个人带着上小学的女儿，勤勤恳恳地工作，辛辛苦苦地养家。

小鱼的生活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轨，虽然仍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她读书，追剧，考证，在微信上抱怨不通情理的领导和胡搅蛮缠的用户。

她在朋友圈里晒女儿的照片，漂漂亮亮的小丫头，乖巧懂事，笑起来跟妈妈很像。

我给小鱼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放手，就要彻底松开，丢掉一切的藕断丝连，不留一丝一毫的回心转意，不存一丁一点的重来幻想，只有那样，你才能成为真正的你，独立的你，幸福的你，你才能开始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小鱼说她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她说她明白了很多道理，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

但是，熟悉小鱼的人都知道，小鱼永远做不到。

在感情上，她一直都是那个傻到骨子里的姑娘，从未变过。

我们一起去KTV飙歌，珍珠点了首《丫头》，说代表山唱给小鱼听。珍珠唱得并不好听，有几个地方都跑调了，沙发一角的小鱼泪流满面。

小鱼说，她好怀念山喊自己丫头，虽然他从没有像《丫头》里这样对我。

我说，你丫就是有病。

有人提议玩游戏，如果我们都够回到过去的话，大家最想对当时的自己或者别人说什么？

小鱼把脸埋在腿上，半天才抬起头：如果真的能够回到过去的话，我就想跟他说一句话‘你将来要跟这个女生分开好长时间，所以当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她。有一天，你们就成陌路人了’。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终究要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