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失眠症出现在半年前,从一开始的半宿到整宿的失眠,她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时钟“滴答、滴答”,她的脑子里就跟上了发动机,也跟着“滴答”了一整夜。
她说:“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失眠过,以前哪怕遇上大考,失恋,只要闭上眼睛,保证5分钟之内就能睡着,简直没心没肺。”现如今问题持续严重,她换掉了闹钟,每天睡前喝牛奶,看高数书,数绵羊,一点用也没有,无论怎么疲惫,躺下就精神了,如此循环。
真正让她把失眠放在心上的,是一次很大的失误,学医的她每天几乎都是满课,晚上失眠,白天恍惚,在上解剖课打翻了全组同学用两周时间做出来的蟾蜍腓肠肌标本,虽然同学们并没有怪罪她,但她自责的几乎崩溃。她开始尝试着药物治疗,西药吃了大半个月,丝毫没有效果。
此次寒假回家,她跟着母亲一起去看中医,喝中药、针灸都有尝试。我寒假回来偶然间遇到了她,问她情况是否有所好转,她摇摇头,皱着眉说:“我其实知道我失眠是什么原因。”听到这句话我其实并不惊讶。
她是留级生,本身压力比我这种应届生要大,身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努力,她写的一手好字,作文在省赛频频得奖,我们羡慕她的优秀和天赋,她却苦不堪言。因为不擅长数学,她刷题刷到病弱体虚,虽然正确率不高,却也不敢懈怠半分。
她背后立着一位严苛的父亲,如一座大山,堵住她所有的退路,她只能向前看。他没什么文化,讲不出大道理,她稍有反抗,便会遭到强烈的镇压。他不许她吃路边摊,因为在他眼里,那是对身体百害无一利的东西。
她第一年高考因数学失利,进入高四之后,无论放假与否,早上5点,别人在梦乡的时候,她已经被父亲叫起继续刷题。,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她不快乐。在这一年里,她是恨他的,恨他让自己过得不快乐,恨他好面子,高考失利让他失了脸面,他想要的只不过是炫耀的资本。
去年夏天,高考报志愿,喜欢文学的她原本想报师范专业,被父亲硬逼之下改了志愿,因为学医出路更好。她这么久的努力最终换来是这种样子,她很难受,甚至是痛苦,那种情绪我无法感同身受。
去年的国庆节,她没回家,她的父母一块儿来看她,她带他们去当地景点,苍白不带一丝感情的介绍,掏钱动作麻利,却不亲热。具体细节她不记得,只是记得他好像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拍照时永远只有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而她,拒绝跟他站一块,疏离感令人窒息。
父母离开时,父亲手中一个塑料纸包提着来,又提着回去。后来在电话里听她的母亲说,袋子里装的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路边摊。她想起以前,虽然明令禁止不许吃这些东西,但她偶尔偷偷买着吃,他肯定是知道的,但从不做声。
在看过她回去不久后,她父亲上班操控机器时不慎砸到头部,就这样夺走了他的生命。她接到母亲电话听到这个噩耗,在电话里这头哭的泣不成声。伤心是必然的,回家处理完后事之后,她又发现懊悔大于伤心,,接着懊悔摧毁了她的精神。
她其实无比清楚,能站得高,看到更多的风景,是因为脚下踩着一个人的肩膀,父亲稳如泰山,她安之若素。
有这样一个名词,他们叫亲人,一生的努力都是为了孩子,但孩子却不属于他们。
尽管女儿不是生下来就知道如何做女儿,但父亲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父亲,因为爱让他们联系在一起,他们之间永恒存在的,也是爱。
爱代表着父亲的谅解与宽容,也是她的懊悔与遗憾。
她的失眠久治不愈,因为心结一直捆绑着,我告诉她:“什么都会克服的,你也得相信,他始终在你身边,始终在看着你,他对你的爱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