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而我爱你,与你无关。
1
那年我十七岁。
短发,野性,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兽。
我喜欢坐在公交车窗边的座位,把窗开到最大,听风鼓头发的哗哗声;
我喜欢在天台上,脱了鞋子,把双腿伸直开来,脱离地表;
我喜欢在风穿堂的巷口,抱着吉他,看远处的地平线挣扎着的太阳。
这其中也有别人觉得酷的,比如喝酒,淋雨,风花雪月。
但也不乏他人觉得无趣且难以坚持的,比如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比如只爱一个人。
然后,我爱上了你。
这年,你三十四岁。
是公交车上的大风,把你吹向了我。
2
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怕说了你认为我轻佻,或者只是个与你相差一半年岁的无知孩童。
可是我爱你,哪怕我并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从头脑,心脏,还是暖暖的肠胃。
在你身边的女人应该很多,说爱你的女人应该也很多,真爱你的人或许也不少。
而你穿梭其中,在茫茫人海里,在滴答不停的钟声里,你看不到我。
因为我的爱,来自于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是下一秒就会喷薄欲出的愁绪。
因为我的爱不抱希望,曲意逢迎,自不量力。
于是我写下这封算不上信的文字,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在黑暗中零星闪着些希望的火光。
我期待着哪天可以鼓起勇气,亲手交由你,然后告诉你,那年我十七岁,我很爱你。
如果你非要问起来,爱你这事是从何时开始的,我恐怕答不出来是哪一秒钟。
只是在下一刻,我遇到了自己,那个伤感且固执的自己。
3
我见过你许多次,不同地点,不同的角色,身边也是不同的人。
有时候你笑着,眼睑已经有了些淡纹。
有时候你也看见我,微微侧目,像个绅士一样,对过路的每个人报以微笑。
你朋友叫你,你便回过头去。
而我记下你的名字,心脏开始剧烈地颤动。
我也会幻想,哪一天你认出我来,说一句“又是你啊”,哪一天拒绝我时,感慨一句“君生我已老。”
在有阳光的冬日里,我学着你的样子,点燃一根烟。
烟雾氤氲成奶白色,地上满是斑斑驳驳的光斑和树影,指缝里的烟慢慢燃烧殆尽,残余的气味像极了你。
而在黑夜里,这一点星火,远胜过这城市的缭人霓虹。
在网路上,我找到了你,装作自己是个独立自信的人,而终究没有和你聊下去。
我一遍遍地翻阅你的圈子,想从中找出千丝万缕的线索,扎成捆,好让我把自己牢牢栓在你的身边。
我偷拍来你的照片,用我手边的铅笔临摹下来。一张画大概用两个小时,最后居然挂满了墙。
我的手机屏保是你。
有朋友问我这是谁。
而我总是抬起头,骄傲地告诉他,
这是我爱的人。
4
后来我二十岁
我辞了工作,离开了这座城市,开始行走,开始流浪。
我去过了曾经的西域,在天山,昆仑山和塔里木盆地之间的茫茫大漠看过日落时,你在我身边。
我去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一阁,在藏书楼恭敬朝拜,贪婪嗅尽文墨书香时,你在我身边。
我去过寒冷的冰岛,看到了辛格韦德利火山岩间的巨石,在冰川水里浮潜时,你在我身边。
在夜里,我记录下每一天的行程和经历,并不觉得缺少了什么。
这一种喜悦,像是初次尝雪的小猪韦伯迎来生命中的第一个冬天。
夏洛蒂阻挡不了它成为下一个圣诞节的培根大餐,但一只猪能见一次雪就够了。
一个人一生能爱一个人就够了。
我知道,你爱余秋雨,爱他的文化苦旅,爱他的行者无疆。
你喜欢收集各地的明信片。
而我打算送你的,已经摞了高高一堆。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的照片里出现了另一个女人。
她有一个名字,叫做“恋人”。
你拉着她的手,眉宇全是笑,眼里全是她。
而我在圣彼得堡的“白夜”,在静静的涅瓦河畔边,蹲下身,抱头痛哭。
那些明信片被我送给了当地福利院的孩子。
5
现在,我二十七岁。
长发,沉着,像只兔子。
去年回了这座城,现在是个摄影师。
妈妈已经开始急我的婚事,我笑着总是拒绝她。
有时候我也去那些难以推脱的相亲,见那些各种各样的男人,然后做拼图游戏,在他们身上寻找与你相似的细节。
我还是会到处乱跑,背着吉他,喝着烈酒,可我没有再见过你。
我遗失了原来的账号和密码,也许,某一天我也会忘了这一纸,忘了你,忘了等下去的理由。
可是当这些都变成了习惯,我便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在已经泛黄的旧纸张上落完最后一个字,就像过去十数年一样。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儿。
在妻子做羹汤时从背后有力地拥抱住她,或是在孩子玩闹时,吓唬他莫要留下你这样的伤疤。
你终究会从飘忽不定到落地生根。
而我,依旧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