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欲

   知初手拿一张化验单,呆呆的站在原地,放大的瞳孔使他的眼神变得像把利剑,刺在脆弱的心上。他不敢相信,他百分之百的爱却换来了笛春的背叛,他的大脑在空白中失去了意识。他像一个被抽空的气球,悬浮在她的灰暗的空间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他的执着没换来她真心的对待。他曾经以为只要守护在她的身旁,他便可以把自己纯洁的爱植入她深深地寂寞中。如今,一切的信息都指向一个他不愿接受的事实。她背叛了他,她的无情摧毁了那一份镌刻有他们三生三世不变誓言的爱。他摸了摸怀中孩子的脸蛋,稚嫩的脸颊泛着和他体内血液不一样颜色的红晕。他和他手里的小生命没有一个感情的集结点,孩子还在他的怀里不停地的摇动着小手。他垂下头亲了亲从前的儿子。那张单据已经宣判了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心头上的宝贝疙瘩只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是如此的陌生,他眼神中的慈爱由一种痛苦的无奈感所替代。

    三个月前,他接到笛春正在医院的产房时的消息时,正在埋头工作的他高兴地从靠椅上跳了起来。他旁若无人的大声喊道:“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忙碌中的同事们先是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用形式上的祝福恭喜他初为人父。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像个未长大的孩子蹦跳着走入经理办公室。通情达理的总经理在三秒钟的考虑后,同意了他三天的假期。两个小时候,他的车开到了医院门口。他大步的走入,那种不可抑制的兴奋感冲击着他半成熟的性格,未泯的童心暴露无遗。没有人会相信他已是一家国际分公司的副经理了,然而他三年的努力证明了他的汗水是一种能力,是别人无可比拟的优势。他很勤奋,踏实憨厚是他外表上的缺陷,正因为如此,老板才破例提升他。

    不管是工作还是爱情,他都太单纯了。这离不开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严厉的母亲集慈爱和严厉于一身。早逝的父亲在他七岁时便在一场工作事故中去世了,只为他母子留下一些微薄的补贴。父亲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那是多么的陌生,他没见过父亲布满胡须的脸庞,他没见过父亲因抽烟而变黄的牙齿,他没见过父亲站在学校门口接送他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在没有父爱的家庭里长大是老天为了磨练他而营造的一个环境,因此,早慧的他从不埋怨。每当母亲拿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拍打他手心时,他都忍着,他认为眼泪是懦弱的。他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要用他的双手的撑起这个有缺陷的家庭。当他看见宣传画和电视广告上幸福的画面后,他的心在受着煎熬。他很想哭,很想趴在一个散发着男人气味的怀抱里痛快哭上三天三夜。他太弱小了,内心的防线挡不住现实的进攻。他只有伪装,只有强颜欢笑。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成功,没有一个人能站在他身旁识破他完美的伪装。他想把这种看似虚伪的做作成为自己性格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要勇敢的面对别人古怪的眼神,他要勇敢的从他们面前走过。他是如此的自卑,他不敢正眼看自己心仪的女生,不敢在他们的眼神中蜕变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笛春躺在床上,白净的床单衬托着她脸颊的红润。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像柏杨树一样挺立,在他的呼吸中摇来晃去。他轻声的呼唤着她,她太疲倦了,虚弱的身体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一旁的女护士赶紧打断他爱的呼唤。他对着女护士抿嘴一笑,然后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谢谢你,笛春,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已经为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就叫本善吧!我母亲从小就教育我要善良,如今我把我母亲的意志传给我们的骨肉,他会代替我去完成我不能完成的事,我相信善良的他一定能成为一盏薛家史上最盛的香火。他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爱的见证,是我们书写我们誓言的最后一页。我会好好的对待你们母子的,我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等孩子长大后,我们一起回四川老家,我耕田,你播种,一起过我们无为的田园的生活。还记得那次我把我想隐世的想法告诉你时,你拍掌赞成我的想法。你说你厌倦了漂泊,厌倦了流浪。其实我很感谢命运的安排,我因为流浪,成为了你心间的一条细长山路。你因为漂泊,成为了我世界里一张永不褪色的山水画。你的不羁,我的自由,一次宿命的安排。相识、相知、相爱,相互交织在我们的感情线上。我牵着这头,你握住那头,不紧不松,一起徜徉在爱的海洋里。这些就是我三年来爱情的全部内容,没有虚假,没有欺骗,多么纯洁的爱。 我认为这样便是完美,以为这就是永恒的尽头。只是我太天真了,我用婚姻困住了你的身,而你却用心底的另一份爱给了我最深的伤害。

     在笛春生下本善的一个月后,他收到一条短信:“本善不是你的孩子,他只是我寄生在你幸福上的一个生命。他体内流着我的血液,他是我和笛春的骨肉。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你可以去问她,让她给你一个正确答案。其实她并不爱你,她爱的是我。”读到这里,他笑了笑,暗骂神经病。几天后,那个号码的主人又发来了类似的短信。他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那边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手机传来,他们互相争吵,像街上为了一毛钱而吵得脸红耳赤的大妈。最后他用力将手机往地上一扔,他开始怀疑笛春对爱情的忠诚了。从小便多疑的他开始注意笛春的一言一行,他想从她的言行中分析出能证明她忠诚的话语。她像往常一样的住在家里,除了照看本善,她就是散步。他曾经暗中跟踪,他想戳穿她的假面具,他要去证明她的忠诚。在没有得到证实的那些天,食不安,寝不眠。就连他看儿子的眼神中也夹杂着某些怀疑,他开始不信任,他相信他的这种不安全感来自自己的不够自信。自他和笛春结婚一年来,他的无微不至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好男人。他相信自己才是能给她幸福的男人,他是她唯一的选择,只有他们的结合才能诠释爱的真谛。他不想去探寻她过去的秘密,他不想受伤,他不爱她的过去,他承包她现在和未来的幸福,他的过去超出了他的权利范围。

     他不知道她的爱在扭曲的现实中衍生出一份畸形的情,这样的情,不是他所能接受的。他要求完美,没有一点瑕疵。他趁笛春午睡时,用从药店买来的塑料针筒轻轻地插进本善的小手腕上,一滴血被吸入了针筒。那滴血在针筒里,透明。透过那滴血,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懦弱的男人。躺在婴儿床里的本善大声的哭闹着,正在午睡的笛春听见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赶忙跑了过来。他赶忙把针筒放进了衣袋里,她看着他,没说一句话,抱着孩子直接走进了卧室。他心里有些释然,他终于接近答案了。第二天,他来到医院,把自己的血液和本善的那滴血一起交给了医生。在他焦急等待的三十分钟后,医生拿出了一张化验单。单上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在他心里他还是不相信她会背叛自己。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头脑一片空白。他愤怒的把化验捏成一团,然后放进衣袋。

     他离开后,医院的大门口走出一个他并不陌生的男子,他的一个好朋友,五臣。五臣一直暗恋笛春,但笛春却从来不睁眼看他一眼。当知初和笛春结婚的时候,他便发誓要惩罚这对神仙眷侣。我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他花了三个月想出了这个计策,他要报复,他不允许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先后用一张新买的移动卡给知初发了几条短信,不间断的骚扰,充分利用知初多疑的弱点。然后买通医院里的一化验医生,引诱他上钩,多么完美的复仇计划。

     知初回到家,把化验单重重的扔到她的面前,她捡起,抚平褶皱。她看着老公脸上莫名其妙的怒色,她沉默以对。他冷冷的道,别装了,我们离婚吧!你根本就不曾爱过我,我们的在一起不会幸福的,都是我太傻了。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的对着他叫道,我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对我。错不在你,错在本善,他暴露了你的秘密。我也该谢谢本善,他让我认识了你。从今天起,本善不再姓薛,他的名字也应该由他的亲生父亲给他取。笛春哭倒在地,大声叫道,我不离婚。从那天以后,知初对她非常冷淡,整天不和她说一句话,或者是经常夜不归宿,只剩她一人坐在桌前等待他的归来。三个月后,她知道这段感情已无法挽回,她握着沉甸甸的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他看到离婚协议后,他对她说了声谢谢。这是三个月来,他对她说的唯一两个字。她笑了笑,像他一样冷漠的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丈母娘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的骂他是畜生,害死了笛春。笛春是在他失眠的那个晚上自杀的,裸着身体,躺在浴缸里,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水。当她被送进医院后,已为时已晚。笛春的尸体被推进了停尸房,一张白布遮盖着她的身体。他发了疯似的感到医院,那刻,他哭了,他无法忘记,他依然爱她。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停尸房。岳母不停地挥手拍打着他,他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的往大门口走去。母亲站在门口,冲上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哭了出来。他埋在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街上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三天后,经过道士的超度后,进行下葬。那天他消失了,陪着五臣一起喝酒。五臣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酒过三巡,五臣先他而醉,嘴里开始说些不伦不类的话。当五臣含含糊糊的说着自己那个以付诸实践的完美计划后,知初迅速恢复了神智。他继续装醉,然后扶着五臣到七楼屋顶。他看着五臣,我的好朋友,你的计划并不完美,你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意识模糊的五臣说道,是什么啊!那就是...坠落,像我一样坠落,感受伤痛,感受害怕。他用力一推,还没有恢复清醒的五臣嘴里念道,我飞啦!几秒钟后,五臣完美的计划和他的身体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四肢严重变形,一滩温热的血液从他嘴里流出。知初迅速逃跑,来到笛春坟前,从包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全部吞了下去。笛春,别怕我来陪你了。他睡在坟前,把脸紧紧贴在坟土上,低声说道:“我放纵我的欲望以求达到控制你的目的,可是我却永远的失去了你。我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欲望在爱情的面前去怀疑,去猜忌。如果有来生,我允许你欺骗我一次。”

     第二天,人们在坟前发现了他僵硬的尸体。他惨白的脸上洋溢着安详的笑容,那种笑容里没有放纵的欲望,没有失落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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