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比我大十岁,今年也有四十五了。小时候别人总是说,差这么多,那你们兄妹俩一定不打架吧。怎么不打?打的凶哩!我妈总是这样回答。
我觉得我妈说的不对,我们俩是吵架,不打架。哥哥比我大的多,真打,我肯定吃亏。印象中总是我追着我哥跑,他从来不和我正面交锋,一直都是让着我的。
可是后来有一次过年,哥哥很动情的说有一件事他一直觉得内疚,就是他以前打过我一次。我从来不记得我哥打过我,但是我记得好些小时候我和我哥的趣事儿。
有一次我倚在门框上,看门前大树上的老麻雀给小麻雀喂食,嘴里含着一块糖,翻来覆去不舍得嚼碎。哥哥走到我身边,看着我鼓囊囊的口袋说给我一块儿。
其实我口袋里装的是打弹弓用的泥球儿,我随手拿了一个给他,他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
我以为我要挨揍了,没想到他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惊奇的问我他自己怎么会那么傻。后来因为这事儿我一直笑了好多天。
还有一次我哥把我家的收音机给拆了。当时收音机也算是一种家电,要花不少钱呢。我妈气得不得了,要揍他。没想到他不慌不忙的说,没事儿,不会弄坏的。
三天之后,我家收音机的喇叭被绑在了院子里的桃树上,收音机的其他部分还好好的呆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收音机的身体和桃树上的喇叭通过一根电线连接。
每次一打开收音机,整个院子里都能听见,连门口过路的人也忍不住停下来夸一夸我哥。
最后我哥不但没有因为因为这件事挨揍,还因此被左邻右舍都称为“能人”。要知道当时我哥也就是一个刚接触物理的初二学生,家里也没有人懂这个,我哥完全是自学成才,是我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除了会改装收音机我哥还会画画,在他住的那间小屋里,四面的黄泥墙上都是他用粉笔画的小人儿,各式各样。有骑自行车的,打架的,摸鱼的。每次我都是还没看够,就被他给赶了出来。
我哥还会唱歌,就为这个他们班的同学都挺喜欢他。反正小时候,在我眼里,我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我的偶像。
今年夏天,我回老家探亲。和小叔一起闲聊天的时候,小叔还在感叹,以前穷没钱,把我哥给耽误了。如果放到现在,我哥也上个音乐学院什么,肯定能出名。我笑笑算是回答。
你哥还去乡里表演过呢,你知道不知道?小叔问我。不知道,表演的什么?我问。说评书,以前你哥评书说的可好了。现在......现在他肯定是说不好了,小叔无限惋惜的说。
我想起来家里以前确实有两个半月形的铁片,开始我还不时拿出来玩一会儿,后来就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想来那就是当年我哥去表演评书时用的月牙板了。
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我哥用过那套东西。后来我好不容易长到七岁可以上学了,我哥就辍学了。从17岁开始,我哥就经常出去打工。
那时候出去的人还不多,连打工这个词都没有,那时候我们称之为“搞副业”,顾名思义还是以农业为主的。在那一批人里,我哥应该是年龄最小的。
接下来的那几年,我对我哥的记忆比较模糊,我仿佛一个独生女一样长大了。但是我仍盼着我哥回家,我还想着再做他的小尾巴。
我上初中的那一年,我哥回家结婚了。婚后我哥变得很忙,他很少有时间跟我说话,也不再唱歌了。每天总是忙的团团转。为了挣钱,他养了一窝小猪。本指望靠它们发家致富。
可是因为一没知识二没经验,尽管我哥部分白天黑夜的悉心的照料它们,它们还是都死光了。
发家是不可能了,连从亲戚家借来的本钱也没有了。那段时间我哥变得很暴躁。后来打工热起来以后,他就和嫂子一起常年外出打工了。
现在我哥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在家里盖了一出宽敞的院子,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楼房,还买了一辆汽车。大女儿今年也毕业参加工作了,小儿子今年也要上大学了。
前几天发现我哥在全民K歌上申请了一个账号,还自己填词唱了一首《打工十二月》。村里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有听过的,觉得我哥唱出了他们的心声,都自动转发到各个微信群里,很快待在老家不会用智能手机的我妈也听到了这首歌。
听到我哥唱的歌我妈哭了,我没有,我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