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贵抱着残破的自行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穿过人流,穿过喧嚣。他瘦弱的背影淹没在人流中,而他亦不过是大城市里一个卑微的邮递员,一个在世间挣扎、被侮辱、被践踏的蝼蚁。
初知这部电影,源自公众号的推荐,这部拍摄于2000年的电影,一度因内容消极等原因被禁。而它亦是一部难得的佳作,真实地临摹了90年代末小贵、小坚等年轻人的残酷青春和底层小人物的挣扎和反抗。
小贵的倔强和坚持,执拗地让人心疼。农村出身的他唯一的希望是有一部属于自己的自行车,这亦是他作为邮递员安身立命的饭碗。公司二八分的贪婪与不公并没有浇熄他最初的热情。他积极地做事,穿梭于大街小巷,不到一个月便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然而公司的拖延是他受挫的第一步,尽管执拗地坚持找经理,面对公司行政人员的不作为,他亦无能为力。第二天,他更是遭遇了巨大打击,自行车被偷、要送的重要信息被耽误致使他被炒。他不放弃,苦苦哀求经理:自己一定找回被丢的自行车,他在上面做了记号。
丢失的自行车落入职专学生小坚手里,是小坚花500块钱在二手市场买的。除了能够上学,小坚的情况亦好不了太多。贫困,又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里,小坚多了几分敏感与叛逆。面对父亲的几次食言,碍于在同学中的面子,小坚偷取了父亲为妹妹(小坚继母带来的)准备的学费,买了车子。如果车子对小贵来说是安身立命的资本,对于小坚亦是一种融入同学们中的身份象征。没有了它,小坚甚至不敢正面自己所喜欢的女孩,认为自己在同伴们中低一等。
为了车子,小贵多次忍受着小坚和其同学们的殴打。最后一次,他发出了痛苦的嚎叫,那声音是可怕的,是压抑了太久后的释放,是拼死捍卫。
小坚面对父亲的责打,亦坚决抱住车子,他反叛着父亲的食言,反叛着重组家庭带给他的痛苦,亦试图牢牢抓住这辆车子来挽回自己的尊严和感情。
最后,两个人都做了让步,即每人轮流骑一天。那些交换的片段伴随着较为欢快的音乐,这亦是影片中最轻快的一段。两个骄傲又坚韧的少年分享着自行车,分享着这段自行车背后不为人知的青春。
影片中的亮色在于女性角色的点缀,除了自行车,十七岁的小贵和小坚亦有着对爱情和女性的憧憬。小贵的暗恋对象是红琴。这位美丽的女孩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的消失亦是悄无声息的。小贵对她的了解多透过张望和自己亲戚的讲述。片段性的语言和画面加剧了女孩的神秘,亦暗示着小贵暗恋的虚无缥缈性。最后红琴身份被其主人曝光,同样出身农村,在城里当保姆。但是不同于小贵的淳朴与坚持,红琴虚荣地穿着主人的衣服,并偷其衣服去卖。没有人知道红琴的内心,但小贵美丽的梦随着红琴悄无声息的离去而破碎。
较之红琴的“失语”,小坚的恋爱对象潇潇亦多了几分真实与活力。与小贵撞倒红琴一样,小坚与潇潇的相识亦基于小坚骑车无意撞倒潇潇。这段爱情的画面处理像极了台湾、日本的校园爱情故事,亦是年少时我们所憧憬的画面,那样地青涩和美好,阳光和微风亦是怡人可爱的。只是这段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最后的结束却是血和暴力的代价。
执着于感情的小坚面对潇潇现男友的挑衅和内心的不甘,向其扔了砖头,亦将自己和前来换车的小贵陷入了群殴的血泊和混乱中。
小贵被狠狠地揍着、痛苦地缩在地上苦苦哀求:“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全剧中小贵被无辜地打了多次,在这一次他终于发出了声音。这群残暴又野蛮的青年并不理会小贵的哀求,而且出于嫉妒与报复,狠狠摔打着小贵的自行车。每一次摔打对于小贵都是一次致命的疼痛,他的自行车啊,那寄托了他理想和希望的谋生工具啊。
如果说小坚对情敌的砖头出于愤怒和嫉妒,那么小贵最后打向施暴者的砖头则是痛苦的反抗。淳朴善良的小贵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是生活和人的残酷,让他学会了暴力和反抗。
小贵、小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彼此看了一眼,终再无交流。
小贵抱着摔得体无完肤的车一瘸一拐地朝前方走去,穿过大街小巷,穿过喧嚣人流,机械地、靠着惯性走着,走向的也许是未知的前方。
疼痛的青春在时代的洪流下被遗忘,小贵与小坚这些平凡的小人物无声无息地活着,亦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