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许从小就是个怪异的存在——就像童话故事中坐在农民的田里捣乱的小魔怪(学名地精),除了犯浑的时候,就是缩在地缝里不肯出来。
而你也不遑多让:一个数学教师,手里总是捧着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它纯黑封皮,厚重而上了年头。你当班看我们晚自习的时候也不看着教室里闹腾的小孩儿,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书,要把它望穿。
那时我觉得你挺沉闷,你没有浓重的愁眉也没有如花的笑靥,性格沉静如同你那来自上世纪70年代的复古造型。
我那时不知道你与中国某著名摇滚歌手重名,也不知道你一个数学老师还能教计算机——而教我的人正是你。
我更不知道,也不能想见,你后来会为了去遥远神秘的西藏追寻你同样遥远的梦,把工作辞掉。
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也会笑的。
那天,又是众多昏黄下午中的一个哟,我上完计算机课(打了一节课游戏),教室里早都走空了,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脑准备离开了。
你怎么还在看书,我抬头望见你沉醉而不自觉的样子,那双藏在厚镜片下面的细眼睛好像要通过这透镜把书页点燃(当然,凹面镜不能聚光)。
你浑身沐浴在午后橙黄色的阳光里,但你不知道。
既然四下无人,我很努力地克服羞涩,跟你轻轻说了一句“老师再见”,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我从未期盼,也从未料到你会从书里抬起头来回应我。
毕竟,我只是个活得摸不着头脑的,如此失败的孩子。
你什么都没说,寂静而温暖的流光里,你只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柔柔地笑了。
笑啊……你的微笑,我的认知中绝对的真实。日光,浮尘,我的欢欣和逝去的卑微,一瞬间全都融化在里面。
你不知道,你的微笑在我心头点亮了多久。
西藏……你终于去了么?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