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母亲于2020年7月28日12时33分在老家去世,在7月30日上午于老家安葬,享年92岁。这几天来,我每每静下心来想起她,都不禁泪流满面……

这是我十多年前写给母亲的一篇文章,现在朋友圈发出,以示对母亲的怀念!

母亲
母亲是农历十月十三的生日,今年已八十有一了。晚上我给姐姐打电话,商量母亲今年在哪里过生的事宜。姐姐告诉我,母亲今年可能不来我这儿过生和过年了,原因是我装了新房,她已是八十多岁的人,在新房里过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这样不好。确实,她今年是不及以往了,有时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儿出来。听到这里,我既为母亲顾忌太多感到生气,同时更为她到了这个风烛残年的时候,还在事事为我着想而感到难受。

我的老家在川北的一个小山村,前后两套老院,院落很大,能住上五六十户人家。如今,院子里只住着母亲和一位耳聋的大婆,那大婆也是高龄,神志有些不清,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和自己吵架,其余的都外出打工或跟女随儿了。母亲养了一只花猫,东窜西跳,追蜂逮蝶的,倒给这个若大的静静的杂草丛生的院子增添了一点生气。

无论我在南充还是成都,每年我都要接母亲来我这儿住些日子,但耍不了多久(一般是接近两个月),她就天天吵着要回家,只要我一下班回来,他就对着我又哭又闹,每天都在收拾行李(实际也没几件东西),好像再呆一分钟她都受不了。我知道,主要是我没时间陪她,她在我这儿住不习惯,用她的话说成天将她关着。无奈,我只能又将她送到那个寂寞的远离我的小山村,还是让那只不会说话的花猫陪着她奔前跑后。每每在送了母亲返回的路上,一想到她一个人在老家的孤独寂寞(父亲于2002年10月5日去世),我也常会在车内禁不住失声痛哭……

母亲也是一位争强好胜的人,集体生产的时候,每月的工分统计她在妇女中绝对是前几名,庄稼下户后,我家的田边地角很少有杂草,她和父亲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活让我家的收成一直很好。我读高中的时候,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当时正流行“读书无用论”“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有很多亲戚朋友乡里邻居,尤其在我没考上学准备复读时,都劝她别送我读书了,已经六十多岁的人,即使考上了学也享不了我的福……可她就坚信书读多了没坏处,自己的儿子行。当然,为了送我读书,她和父亲也付出的太多太多:家里喂了很多鸡,可他们从未舍得吃过一个蛋,蛋卖了可以给我凑买汤的钱;每年要养很多猪,可他们很少吃过新鲜肉,卖了猪或肉要给我准备下一个学期的学费;穿的衣服是补丁上重补丁;每每放假回家背粮,当我在田地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停下手中的活,拖着疲惫的身子,搓去手上的泥土,急速地来到田埂边,满脸欢喜的看着我:

“回来了?”

“嗯,回来了”

“怎么又瘦了样?没有把饭蒸了吃饱?今天怎么回来得有点迟?”

我知道我回来的不迟,只是她望我回来的方向太久。

后来,我在城里结了婚,有了妻子和女儿。有一次我回家接母亲,回来的路上在一家房檐下等大巴车时,突然下起了大雨,路面顿时起了泥泞。车到了,我不想让母亲的布鞋打湿,我试图用很大的力气将母亲抱上车,当我真正抱起她时,才知道她是这样的轻(可能六十来斤的样子),母亲确实老了,瘦小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母亲了,只是我一直把她想象的那么强壮而已,这么多年来,是我对母亲了解得太少。在车上我将母亲安顿好后,让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睡一会,慢慢地,我便听见她轻微的鼾声,母亲面容白皙稍显蜡黄,额上和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很有规则地排列着,帽沿下的头发全白了,微微张开的嘴里,门牙已经少了两颗……几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认真地看我的母亲,临上车时,也是我今生第一次这样偶然的抱她。我突然感到特别的内疚,心开始针刺般地疼痛,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娘想儿,流水长;儿想娘,扁担长。”我不正是这样的儿吗? 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敲打我的良心……

母亲,就来我这儿过生日吧,不要顾及得太多。让我在您的有生之年尽一点微薄的孝道,以让我日后的心灵得到丝丝慰藉。我再也不愿重复我还未尽一点孝心就突然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而让我撕心裂肺的痛苦。

母亲,还记得我13岁那年您过生日吗?那时我刚在流马小学读初二,我将买汤一分两分积存下来的8角6分钱给您买了一双蓝色的袜子,您拿着它时激动得直流眼泪,放在箱底几年都舍不得穿。

而如今,我再能为您买点什么,做您的生日礼物呢,母亲?

2009.9.16夜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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