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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架成的小型舞台,被擺放在“燃燒”酒吧裏面的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空間只夠站立和坐下一個人和一把椅子而已。每到午夜固定的時間,一位長髮飄逸的女子就會坐在那裏或者站在那裏。她總是畫著濃厚的妝,厚的粉底鋪在臉上,聚光燈下白的滲人。誇張的煙熏眼,艷紅的口紅顏色把她性感的厚嘴脣托襯得淋漓盡致,格外顯眼。她像戴著一副妖艷的面具,面具背後是什麼樣子,觀眾並不是非常想瞭解。她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抱起酒保遞過來的木吉他,準備彈奏。我們的夜生活就從她開口後緩慢展開。
這裏似乎只有我是在認真聽她唱歌的。空洞的音色和熟悉的曲調,她一直都唱著我曾經和現在喜愛的曲子,好像約好一般,可是我並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一句都沒有。
舞台底下是自顧自的搭訕和交談。他們舒服地坐在沙發上。表情裏都溢出燦爛的笑容。台上的演唱以及台上她的任何表情任何語言好像和他們無關。他們在乎的只有眼前的人和自己身懷鬼胎的計謀是否得逞。對於在這裏的任何消費以及台上是否有動聽的歌聲,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我也十分清楚,他們都是在做物質上或者肉體上更大的交易,彼此心照不宣,各懷鬼胎。那些在他們臉上的表情事實上是交易成功之後的滿意。
也有四處打量著下一個目標的竊賊,他們的眼神像極了貪婪的餓狼,然而他們卻是有著這個社會最卑微也最卑賤的職業。他們手指自然地伸向身邊背對著他們的陌生的、長相穿著富貴的婦人。這婦人並沒有察覺。他們便竊喜地逃到廁所裏,我估摸著應該是在裏面分贓吧。而這個婦人,她一隻手托著下巴在櫃檯上,上面擺滿了喝空後的酒杯。另一隻手則撫摸著喝過的每一個酒杯,直到摸到剛剛調酒師調好的新的一杯時,她拿起來,一飲而盡。潮紅的臉上寫滿了失意,嘴裡還嘀咕著囈語,像是在罵人。大概是最近被感情所困而來買醉的有錢顧客吧。
我相信這裏每一個人都是有故事的,包括我。或多或少都是不可輕易告人的,抑或著像我,無人聽我述其苦,於是與酒作伴,將一切吐給不相干。也有人是來尋求溫柔一夜的小羊羔和目的性強烈的速食愛情。需索短暫的溫暖並且日夜更換,對此不厭不膩。
同這家酒吧的名字一樣,“燃燒”。為了將一切酸楚的意識或疼痛感燃燒殆盡。人們在這裏過度使用酒精,把酒精灌入體內,與血液融合。瘋狂並且清醒。麻醉是為了麻痺自我,或者讓自己更加清醒。以為等次日醒來,宿醉會帶來一切迴歸樂觀的美好假象。
心裡滿是酸楚,卻不能夠與誰分享。我像是喝白開水般將酒猛烈灌進嘴裡,胃裏。酒杯在五彩紛呈的燈光下,酒的色澤有些許亮麗的光暈,紅色居多,好似鮮血。這液體它有一種非常有力的傷害力,猶如一把利劍貫穿我滾燙的心臟,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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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樣,天氣是你捉摸不透的。它像是上帝在你的頭頂上,會隨時打噴嚏、流熱淚、澆怒火。
在所有的城市裏,生活都是一樣的。你必須隨時應付和及時習慣。
生活難免酸楚,酸楚的滋味隱藏在酸痛的身體和四肢裏。新繭覆蓋老繭,泛黃的繭生長在手指和掌心,和新傷舊患呈現出不一樣的紋理,像是新生的掌紋。
譏笑辱罵、惡意嘲諷是在學生時代每個人必演的戲碼,所有人都是演員。而度過那段時光的我已經能夠流暢地附和現在的同事、上司和對手。他們在學生時代這樣的戲碼預演過無數遍,熟練度早已過百。
我面帶微笑,內心為他們鼓掌稱好。
我是宋野,我生活在地獄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