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话

被拆开的秘密（上）

  “那这样，你先在医院这边候着，明天我来接你。”用一个“接”字替代近乎冰冷无情的关押候审，于汪大柱而言，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不过，我并不想和他走到过于兵戎相见的关系，起码，他现在需要的是，人的关怀与温度。

  零碎的处理完一些事情后，我便迅速的沉睡在一场梦境中。不过，就当我的眼睛刚刚苏醒在这样微凉的温度中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从医院那边传来：汪大柱出走了。

  由于我并未将整个事情告知医院，所以那边也未出现什么巨大的震荡，但是这消息无疑给了我迎头一击。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

  难道杀女真是他一手策划并实施的？这个疑问其实昨天反复的被我提出而又无数次的否定过，而当那一幕幕真实的影像如实的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心中才稍稍确认了一些事情，因为我觉得也许他只是个共犯，并不是主谋。今天的收押也只是例行程序而已。

  而既然他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线路，那么，很遗憾，我也只能实行非常之道了。我迅速拨通了平县总局的线路，将汪大柱的个人照片以及个人信息发布了出去，全县通缉汪大柱。挂完电话的一瞬间，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谁知现实总是嬗变的，它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变化出令人难以捕捉的姿态。

  回到警局，我早已提前料到了大多数同事的表情，不过，那些一个个惊愕且怀疑的神色却还是令我有些无法适从。

  “龙组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提前通通气呢？现在好了，嫌疑人跑了。”

  “哎，本来同事们都很辛苦了，在这边都呆了很久了，家里人都催着回去呢，你这倒好。”

  ......

  我默默地倾听着那些看起来像是抱怨，实际上却很合理的言语。而就在我陷入僵局的时刻，欧阳倩却如同一股清流般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她没有与同事辩驳什么，而是竖起了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事们见了这个动作，大多知趣的停止了意欲喷出的怒火，只剩下小部分细碎的小声议论。我本想对她投以感激，谁知她却迅速的归位了，诺大的场地好像又成了我一个人的舞台，而她的离开更像是对于自我身份的认知，我和她是不会有结果了。

  同事们以期盼的目光看着我，我沉思了片刻，只是简单地下达了一个追捕的命令，便转身离开了。我知道，此时语言早已在这既定的事实面前失色，唯一能做的，也便是去下达一个象征性的口令，这样，摆在面子上，谁都会好过一些。

  回到住处，我几乎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条可能会令自己万劫不复的道路，汪大柱就像一个正迷失在十字路口的人，刚被我拉入了正轨，又被一些选择而偏离了主线。但是，说到选择，我们这些人谁又曾有过忠于本心的选择呢？

  正当我身处矛盾的分界线中时，一封发自平县警局的电邮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用鼠标轻点了一下，随着屏幕的刷新，一个巨大的戴着面具的人头像出现在了主屏幕上，额，这是怎么回事？警局怎么会给我发这样一封无厘头的邮件。我反复滚动滑轮，没有任何文字类的信息出现在上面。

  我盯着这一张有点邪门的照片看了有两分钟后，那张照片的右下角突然出现了一行的字符：点击图片，里面有你想知道的。我暗自笑了笑，是玩儿解谜猜题吗。玩笑归玩笑，我几乎可以断定的是，警局的系统可能已经被入侵了。

  我点击那张图片，果然很快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链接，等我怀着看笑话的姿态进去时，那刷新呈现的一幕，却让我再也无法笑起来。只见重新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许愿信。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电子版本，少了踏踏实实手握的质感，隔屏相望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同于以往。而更加不同的是，上面出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汉字也是令我有些难以捉摸。

  只见在电子版的许愿信中央部位赫然被这样几个字占据着：下一步动作，开门。

下一步动作？我被这彻底搞晕了，看来我收到的这封许愿信并不是完整版本的，可能只是整个完整动作的一个分支，而部署这些动作的人，除了他，又还会有谁呢？一度深寒再次包围了我的全身，本以为这起事件与他的关系并不大，但是现在看来，背后的“X”可能才是最大的策谋者。

  而之前李琴所说的神秘人与汪大柱的秘密联系，这样看来，铁定与“X”是脱不了干系了。不过眼前只有一封邮件，什么可用的信息都捕捉不到，如果想要还原整个事件，眼下的事情就是找到第二封、第三封......。而从这个语序来看，我这一封明显不是最初的那一封，那么那一封又分发到了哪里呢？

  不行，不能再等待了。我联系上了当地警局负责技术的人员，希望他可以尽快查出邮件的出处。不过，还未等他开始自己的行动时，警局总部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也收到了一封电邮。本来时间已值傍晚，我想早早入眠的，不过和这些比起来，那封邮件才是当务之急，于是我便索性着了一身便装，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警局。

  平县警局信息化控制中心。

  控制中心此刻已是围了很大一批人，很多人看着那一台台被劫持的电脑都释放出了别样的情愫，而技术人员的脸色则逐渐有些挂不住了，他们脸色苍白的停坐在电脑椅上，望着屏幕上时显时现的图案，呈现出一种无力的状态。

  我冲主管技术的小张打了个招呼，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张明显被刚刚的入侵代入了不少情绪，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道啊，下午我去调取一些内部资料，结果电脑就成这个样子了，我想通过技术手段清理掉这个入侵体，谁知道它和我见过的入侵方式截然不同，一般的入侵方式属于直线单轨迹的，这个确是多线程多支线的进攻。”

  虽然对于这种技术术语我是完全不懂的，但我还是继续问道：“那，这种进攻方式很难吗？”

  他苦笑了一下：“已经不能用难来形容了，这样说吧，这技术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没有几个人能掌握。”

  “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我有点担心。

  “你过来看看这个。”他一步步走向了主机，我也尾随着他走了过去。

  他敲击了一下键盘，熄灭的屏幕又被打上了一层光源，只见上面出现了一行倒计时的字样：截止故事结束还有15小时。

  “也就是说15小时候后，这个入侵就会被解除？”我盯着屏幕说道。

  他挠了挠头皮，说道：“也许是这样的，但是我很担心啊，十几个小时，咱们的内部资料不就被完全暴露在了那个黑客的眼皮底下了吗？”

  “这哪是故事啊，分明就是事故。”他开起玩笑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又补过一句。

  我拉开长长的椅子，站在窗台的位置思考了一番，说道：“迅速封锁整个警局的电脑，包括同事们的笔记本电脑，分人按批次下次一台一台的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遗漏的，另外......。”

  我站到小张的面前，继续说道：“你看能不能把这附近的电脑也派同事搜查一下。”

  “我觉得那个人不可能在附近潜伏着，那一次就是。”许飞站在一旁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他这一次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劫持警局的电脑系统，那么必然不会埋伏在附近，而且我也相信凭借他目前积攒下来的技术，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不放过一点找到线索的可能。我觉得他这次这样主动释放出许愿信的，必然背后有他的目的，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我的一番命令下来，小张的脸色开始有些变化了，他有些为难的说道：“你这样做的话，在我们这一级别展开的话，估计还有些困难，毕竟大规模的查询警局内部的系统以及民用电脑，还需要特批，这......。”

  小张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现在虽然有黄局长的特派，但是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程序化的东西还是要执行的，而黄局长目前还在省委开会，短时间也是回不来的。

  邓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龙组长，咱们怎么办，难道要等？”

  我目光坚定地望向他：“绝对不能等，现在是关键时刻。”

  然而，话是这样说，但是我目前的级别只是个小小的带队组长，如果真的要越级行事，那么后果将极其严重。但是，现在的处境能等吗？汪大柱已经出逃，虽然早已对他下了重大嫌疑的定论，但是我总觉得他那一双写满了沧桑的眼神欺骗不了我，他的出逃也许有着自己的苦衷，而这一封封分落在各地的许愿信便很有可能就是拆开那所有尘封的秘密的钥匙，所以......。

  虚掩着的窗户被阵阵冷风吹拂出了一股股既诡异又令人畅怀的声音，但转瞬这样的感觉就被这款款而来的现实撞了个满怀，令我的身心都产生了有生以来最别样的感觉。一个声音在心底里悄然落地，虽然我无法揣摩出它的正确与否，但是周遭同事们的眼神与那一个个似乎做着死亡倒计时的指针，却在告诉我，是时候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我整理了一下因风而拂乱的衣角，酝酿了一下，掷地有声的说道：“不管那么多了，迅速开展行动，一切后果我承担。”

  “可是......。”小张见我有些雷厉风行的架势，似乎想要阻止我，但是很快就被我用眼神截掉了他意欲出口的话语。

  而我也知道，他此刻的心声也必将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不过也罢，后面捅了什么篓子，就让我一个人去背锅吧。

  大家见我的态度坚定，都不在说什么了，纷纷散落开去执行自己的任务。我转头望着还在一旁发呆的小张，浅浅一笑：“走吧，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余下的电脑里面还有没有散落的许愿信。”

  小张很快缓过劲来，默许了我的行为，我们大步流星的又奔向下一台电脑的位置。